遼闊的欽察草原上,蒙古人的營帳從河邊一直蔓延到遠方的天際,在中央那座最宏偉的金帳之外,那顏脫合負手遠望,欣賞著日落前最美麗的風景。
在他正對的方向,一支朝貢的隊伍正在緩緩離開。***·涅夫斯基回首眺望金帳,仿佛想要重新回味蒙古人這吞天噬地的威嚴氣魄,卻不想撞上了脫合意味深長的目光。
於是他摘下帽子放在胸前,畢恭畢敬地再次行禮,這種禮節形勢源自蒙古,現已流行在羅斯貴族之間。
年輕的大汗從帳中走出來,站在脫合身邊問道:“你覺得他們是真心臣服的嗎?”
脫合的目光並未從遠方收回,但語氣還是飽含敬意的:“我的汗,沒有誰在被剝奪自由後會真心臣服,他們隻是……沒有選擇而已。”
“可我的諫臣都認為他們已經徹底服從了。”烏剌黑赤汗的童音裏已經有了變聲的跡象,身高也接近成年人了,“畢竟我賜予他們的自主權,是任何其他被征服的種族都不敢奢望的。”
脫合的眉毛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展顏笑了,轉身向大汗點頭:“是的,他們應該滿足,我的汗……”
而在那支正在離開的隊伍裏,另一場對話也在進行,雅可夫策馬伴隨著***,眼中的陰霾揮之不去:“看來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舅舅。”
***沒有說話,讓雅可夫親眼見證這次朝貢是他主動提出的,經過一番示好,他為基輔公國爭取到了在所有羅斯人裏收稅和調解紛爭的權利,這件成就意義非凡。
“我將帶領我的人離開。”雅可夫又說。
“去哪呢?”***問。
“君士坦丁堡。”雅可夫說,“戈爾斯基前陣子來信了,傑森帶著他們打下來一片地盤,足以讓我的人衣食無憂。”
雅可夫離去的背影充滿決絕,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澎湃的心潮,這是兩個同樣艱難的抉擇,離去者也許是不願失去心中堅信的某些東西,但留下的人何嚐不是為了另一種更大的堅持?
望著四周秀麗的山河,***想了很多。蒙古人已將這片廣闊到無法想象的土地聯合起來,但蒙古包隻是獸皮而已,當人們離去後,莽莽草原仍會回到不剩一物的狀態,而我們卻不一樣……我們建造的材料是磚石,還有信仰……
與金帳汗國的安於現狀不同,地處中亞的伊爾汗國仍處於不斷進取的搏擊之中。在旭烈兀汗的野望引領下,黑色鐵騎如同難以抗拒的潮水,從伊朗高原迸發而出,朝著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傾瀉而下,伊斯蘭文明六百年的中心巴格達在他們麵前搖搖欲墜。
這天夜裏,巴格達郊區一片漆黑,心懷恐懼的農夫早已離開,留下來的若不是投機取巧的不法之徒,便是桀驁不訓的敢死之士。
蒙古人的先鋒已在這裏紮了營寨,騎兵穿梭其中,將一個個捆綁著的俘虜押送進來,他們甚至圍起一圈簡易的柵欄,完全把人當成了牲口。現在正被趕進“羊圈”的是一群女子,和所有這個地區的女人一樣,他們穿著厚實的長袍,在頭紗和麵罩遮蓋下,隻有驚恐的眼睛露在外麵。蒙古人興奮地叫起來,一個醉酒的軍官搖搖晃晃走過來,一把拉住了她們中身材最曼妙的那一個,迫不及待地走向火炬之光照耀不到的陰暗處。
殺戮之花就在措不急防中盛放。
隻見那女子高挑細長的身體突然旋轉起來,鮮血在軍官的脖頸上噴濺,匕首的光芒一閃而過,同時被割斷的還有附近幾個男性俘虜手上的繩索。那女子拉住其中一個老者,輕輕說了句:“該走了,老師。”
一時的騷亂吸引了更多的蒙古人,他們是稱霸這片沙漠的狼群,怎能容忍其他掠食動物的耀武揚威?女子和老人的身形剛剛消失在營寨外的黑暗中,蒙古人的戰馬已經嘶鳴起來,戰爭的機器永不停歇,不論白天或是黑夜。
箭矢在囊中嘩啦作響,逃跑的獵物就在前方,那是一道低矮的沙丘,女子和老人的雙足深陷其中,已經進入射擊範圍。蒙古追兵升起了嘲弄之心,不久之後,他們將會體驗到無盡的痛苦,那是對於膽敢逃跑者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