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你還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再給老子找麻煩，老子是沒本事再給你轉學了。你自己看著辦。”
罵人的是爹，被罵的是兒子。
兒子沒說話，低著頭吃飯，這幾天，他老是做一個同樣的夢，因此有點神不守舍。而開頭一句“狗X的”，字麵不一定是操，是當爹的口頭禪。罵的是兒子，吃虧的是老子，不劃算回嘴。再說到轉學，他一點也不怕，他最害怕是小飛轉學。
當爹的罵過之後，坐下來吃飯。爹所以罵兒子，是因為他剛接了一個電話。電話是兒子的班主任打來的。
班主任給學生家長打電話，通常沒有什麼好事。如果是差生，那就幾乎沒有好事。如果是差到倒數，那就絕對沒有好事。這個當爹總是接絕對沒好事的電話。
他接過這樣的電話多了去了。本來，接過的多，自然也就皮了，接起來，在電話這邊點頭哈腰連聲說幾個是也就完了。其實不點頭不哈腰也沒關係，反正電話那邊看不見。這個當爹的成了習慣，那是你的事。因此，兒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但這次當爹的掛了電話就開口罵人，並非因為兒子的學習啊紀律啊什麼，而是因為“****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爹是教育局長？”
“誰？”他明知故問。
“她媽就是那個播音員？”當爹的不吃他這一套，接著往下問。
“嗯。”兒子知道這一招不管用，隻好回答。當然聲音很小，不很情願回答的樣子。
“麻辣隔壁。”
當爹的這句話不是罵兒子，而是罵的那個女同學當播音員的媽。這個當爹的對所有漂亮女人都要這麼罵一句，當然，更多的時候是在肚子裏罵。但此時罵的如此響亮，兒子於是恨恨地瞪了當爹的一眼。
“麻隔壁，你瞪我。”
兒子收回目光，但並非是害怕。兒子覺得一來覺得這句話罵的似乎文明了一點，隻有“麻”沒有“辣”。二來是，你這句話罵的是你自己的老婆，關我屁事。
兒子收回的目光時似乎還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這樣一個下崗二十年的供銷社前職工，老婆不跑才怪。跑了是活該，不跑是奇跡。
這個男人的老婆在兒子很小的時候就跑了，因此，兒子心裏，所有關於媽的意識，都是別人的媽。而他對所有別人的媽，沒有任何好感。因為他知道她們對自己隻有一句話，就是告訴她們的兒女，尤其是女兒，少跟那種人來往。而他就是“那種人”。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爹的又說了一遍，用以報複兒子剛才鄙夷自己的眼神。因為是報複，說完之後，用一種更加蔑視的目光看了兒子一眼。得勝般地把菜碗裏的一大截雞脖子挾到了自己碗裏。當爹的當然知道兒子幸災樂禍個什麼，你小看我？你小子以後能不能有個老婆還是個問題。
到這裏，列位大概也就明白這個兒子為什麼被罵了。似乎這個兒子看上了“隔壁”的女兒，並且造成了一定的麻煩。人家家長反映到班主任這裏來了。人家家庭如此顯赫，想來兒子的班主任在電話裏很不客氣。
說到這裏，先就不說這個當爹的什麼職業了身份了收入了等等，光憑開口就罵自己兒子“****的”三個字，這樣的一個家庭環境，兒子看上了教育局長和播音員的女兒，確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小****是長得漂亮。”那小****，自然是指的那個有著當局長的爹，當播音員的媽的女同學了。他沒有告訴爹，她叫於槐。
“啪”的一聲，兒子把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意味著“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怎麼了？”兒子拍筷子很突然，聲音也很響，當爹的被嚇了一跳，咬在嘴裏的雞脖子差點掉下來。兒子反應如此強烈，他感到有些意思了，以前也曾經“小什麼”過，兒子也沒有拍過筷子。爹隨即也把筷子一拍，挑釁地看著兒子，“你瞪我？”
“不準再說那三個字。”兒子看著老子，毫無退縮的意思。
“哪三個字？小……”當爹的看了兒子一眼，“老子懶得說她了。反正你也追球不上。”
“我追她？”兒子說著哼了一聲，當爹的到底還把那三個字中的後兩個字吞回了狗嘴。兒子表示滿意，重新拿起筷子接著吃飯。
“噫？你意思是人家追你？”
“哼。”
“噫――”這當爹的聞出味道來了，“說說說說，當真小……當真她，她追你了？”
兒子沒說話。
“我說呢。人家拍拍翅膀落下來，落到水塘邊，正好看見水塘邊上有一癩蛤蟆，於是開口就說了，蛤蟆蛤蟆來吃我，我是你的小蘋果，啊，又甜又脆的小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