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繚繞的淨室內,團團熱氣朦朧氤氳,迷人眼眸。池子裏漂浮著新采摘的牡丹花瓣,隨著那輕輕蕩漾開來的水紋一圈圈地往外推搡而去,沉沉浮浮。
黎洇伸手撩開胸前的花瓣,掬了一捧清水,仰麵灑下,水珠順著小巧的臉頰滑下,從尖細的下巴彙聚成顆顆玉珠而落,亦或是攀著那纖細脖頸一直蜿蜒至兩片精致的鎖骨,最終彙入一池香水。周身圍簇的牡丹花瓣因著她方才的動作,飄散開來又慢慢聚攏,帶著不小心沾上的水珠,在水池兩側的羊角燈下一閃一閃地泛著光,煞是好看。
“碧枝,月容,水涼了,再添些熱水。”黎洇的粉潤紅唇含了一瓣朱砂壘,此時小嘴兒一彎,聲音脆中帶糯,還帶著種上翹的音兒,裸在外麵的肌膚泛起一層淺粉色,光滑得上好綢緞,讓人忍不住觸摸上那肌膚,感受著那細細的紋路。
“喏。”左右為首的兩個宮女恍然回神,連忙應聲,碧枝已朝下首的婢女小聲吩咐道:“卷雲,你們再去馨香園取些牡丹花瓣,最好是朱砂壘和潑墨紫,公主最喜這兩個品種。”
“凝珠,你去廚房裏催催,讓李嬤嬤多燒些熱水備著。”月容也低聲發了話,偷偷瞄了一眼水眸半闔、雙臂枕在池沿邊的黎洇,眼角帶笑。能伺候大昭國最尊貴的小公主乃是她們的莫大榮幸,且這小公主還是京都第一美人,性子俏皮活潑不說,也無甚公主架子,是個十分好相與的主兒。
淨室內擺設奢華,沐浴水池竟寬至兩丈。兩側各有三名婢女,著煙羅裙,酥胸半露,藕臂纖纖,被點了名的兩名宮女拾了自己的外衣穿好,領命退了出去。
碧枝和月容吩咐完話,再回頭時卻不見了水中的白玉胴~體,不由齊齊一怔,看著水麵上輕輕蕩漾的朱砂壘,似有幾個水泡破開花瓣冒了出來。兩人嚇得失了魂,碧枝二話不說,噗通一聲紮身而入,試圖將“溺水”的公主撈上來。豈料碧枝才濺起一層水花,水中便探出一顆小腦袋,水霧霧的大眼睛眯成了兩彎月牙,“真是經不起嚇唬,兩個笨丫頭,嗬嗬……”
清甜軟糯的笑聲響徹整間淨室。
“這會兒什麼時辰了?”黎洇打鬧完,靠在浴池邊吐著氣。
“回公主,申交酉時了。”碧枝躬身而立,回道。
“已經酉時了?碧枝,月容,伺候我更衣,萬不能叫讓母後久等。”黎洇笑意一斂,忽從水中站起,唰地一聲,水簾子被撥開,玲瓏身段畢現,驚得碧枝趕忙去取披風。一行人迤邐而去,前往薛皇後的鳳鸞殿。
為首之人身著滾雪細紗煙羅紫裙,腳踏一雙翹頭履,鞋麵上的雙蜂戀花在走動間若隱若現,髻綴珠花,披肩黑發如一段上好絲綢,麵帶淺笑三分,水眸熠熠生輝,整個人極為靈動,遠遠看著就像一株紫海棠,無意間散發香氣一片。
如今正是大昭國敬仁帝二十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敬仁帝二十一歲登基,在位二十年,已過不惑之年,膝下共三子一女,長子即太子黎訾和幺女黎洇乃是薛後所出,如今入住東宮,其餘兩子黎胤和黎騰分別是周貴妃和柔妃的獨子,皆已賜府封王,因著敬仁帝和薛皇後晚年隻有黎洇這麼一個小女兒,兩人對她極為寵愛,幾位王兄更是對她有求必應,就連常年禮佛的周太後也被機靈活潑的皇孫女逗得心花怒放,每每黎洇去一次佛堂,都能從周太後的地兒撈到不少的好處,翡翠鐲子、流雲綴玉釵、南海珍珠明月璫雲雲,據聞黎洇公主已經搜羅了幾大箱寶貝,家當可與京都首富媲美。
眾人皆知黎洇公主有三好,一好食桂花糕,二好搜羅奇珍異寶,前兩種還罷,這第三種卻可稱為一種怪癖了。黎洇公主喜歡貌美之人,凡是貼身伺候黎洇公主的宮女皆是上上之姿,太監也皆眉清目秀。
再過半年,黎洇公主便滿十五歲,薛皇後和敬仁帝欲於來年的上巳節舉行黎洇的及笄禮,是以近日已經開始留意駙馬人選。
“兒臣給母後請安。”黎洇笑盈盈地拜了拜身,不等薛皇後免禮,身子已經輕巧一轉,繞過去環住了她堪堪抬起一半的胳膊。
“在本宮這兒也沒個正形,若叫你父皇看到了,非得數落你一頓不可。”薛皇後伸手戳了戳小女兒的腦袋,訓斥道,臉上卻露出淺淡笑意。
“母後騙人,父皇和母後疼兒臣還來不及,怎麼舍得數落兒臣。”黎洇依著她的胳臂,嗓音又糯又甜。
薛皇後被她的話逗得開懷一笑,“你這嬌蠻性子,除了本宮和你父皇,還有誰受得了。”
“有母後足矣,別人怎樣看兒臣,又幹兒臣何事?”黎洇聲音略低,微垂的眼中湧起一層淡漠,很快便斂了起來。
“洇兒,母後這次叫你來是為了跟你說一件正事兒。”薛皇後捏了捏黎洇滑潤的小臉,笑道。
黎洇幽黑的眼睛眨了兩下,等著她接下來的話,豈料薛皇後隻是慈笑地著看她,並未置一詞。
黎洇嬌氣地哼了哼,輕輕地搖著她的胳膊,“母後,你倒是趕緊說啊,兒臣的胃口都給您吊開了,每回都這樣,非讓兒臣求著你,外人都說是母後慣著兒臣,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兒臣慣著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