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馬兵營將士(1 / 2)

那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全家老小都指著這騾子而活。

所以,盡管他很體諒凡平宣心裏的著急,卻仍直言不諱地拒絕道:“不行!若是沒下雨,別說幾裏夜路,便是幾十裏我也能送你們過去。可你看現在的情形,雨越下越大,路也越來越爛,溜滑滑的實在難以行車。車子被陷著、顛著了倒不打緊,可若摔壞了我的騾子又當如何?這可是我年初才花了整整三十貫現鐵錢買的。”

凡平宣無語了——人的命什麼時候竟已比不過一頭騾子了。

他正不知如何勸說這畏首畏尾且腦子還有些頑固的車夫,忽聽得一陣緊促的馬隊踢聲由遠而近,且在農院的外麵停下來了。

大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都探頭望向了那不算太高的籬欄之外。隻見迷茫雨下,院外一片火光,熠熠閃耀,似是要將這灰暗的夜空燒起來一般。

“老鄉,老鄉……”門前很快便傳來了極洪亮的喊聲。

老頭的兒子舉著油燈出去,隻是很快便發現他手中油燈十分多餘。因為院子外麵的火光早已將院內映照得如同白晝了。

他有些心悸,但到底還是強忍著打開了院子的門欄。

在院門之外,頂雨立著七八名身騎高頭戰馬,手執桐油火炬的禁軍官兵。他們個個驍勇矯健,英姿颯爽。頭戴紅穗淺邊範陽笠,身披銀光戰鎧,腳踏馬靴。或是提槍弄棒,或是扛刀負劍,端的是威風八麵,氣勢懾人。

老頭的兒子何曾見過這等陣勢,頓時便生出了濃濃的怯意,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請問……諸位軍爺……你們有何事相喚?”

兩名領頭模樣的漢子催馬走到近前。其中一人大概三十四五歲,生得虯髯滿麵,彪悍粗獷。他手持一柄丈餘長槍,昂然跨於戰馬背上,竟頗有關雲長一般氣吞山河之風。他身側的另一人與其年紀相仿,然而長相卻要斯文儒雅許多。此人的後背,還綁負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紫衣小兵。小兵臉色蒼白,精神萎頓,口中急喘急咳不止,顯然是得了很要緊的病症。

見有人心生懼意,那虯髯漢子連忙笑著攜槍拱手道:“這位鄉親勿要害怕,我等乃是牧馬山馬軍營五都的將士,這位是我們的副兵馬使徐校尉。”他說著揚手指了指身邊那位斯文儒雅的漢子,繼續說道:“我等兄弟雖也在軍中就事,卻絕非無良的兵痞。隻因一位年輕的兄弟身患重症,冒雨騎行至此,身體早已大感不適。故此想借地暫歇,少時便走。”

老頭的兒子遲疑地望向那儒雅的徐校尉以及他背後的小兵,臉上仍是一副驚懼警惕之態:“既是……有人犯病……軍爺們何不直接去瞿上城找鍾大夫瞧一瞧?”

虯髯漢子一聽,當即翻身躍下了馬背,上前急問道:“瞿上城?鍾大夫?那是何人?醫術怎樣?可會醫治疑難雜症?”

“這個……”老頭的兒子正欲一一作答,便聽得其父在堂屋裏沉聲斥道:“兒啊,你怎地如此不分緩急輕重,天正下雨呢,還不快些請軍爺們都進屋裏來說話!”

“是,爹!”老人的兒子趕緊錯開身讓官兵們的人馬進院。

“如此,便多些了。”虯髯漢子一麵抱拳稱謝,一麵向身後眾兵揮了揮手。

眾兵立刻紛紛跳下戰馬,並快速移動到了徐校尉的馬前,協力將那名病重欲厥的紫衣小兵解扶下鞍,又留下一人在門口警戒,其餘人馬才跟隨老頭的兒子一道走進了院子。

虯髯漢子一邊走一邊不停地追問那鍾大夫的情況。

老頭的兒子見他們並未吆五喝六、橫行跋扈,一時放下心來。他輕撫胸膛憨笑道:“此人名叫鍾百愁,乃是已故華陽名醫唐慎微的侄女婿。醫術自是沒得說了。”

“你說的竟然是他?!”虯髯漢子聞言喜不自勝。他扭過頭去對徐校尉笑道:“校尉,這下咱們小李兄弟有救了!”

徐校尉聞言微微一怔:“怎麼?你認識鍾百愁?”

“何止認識,我後背心的箭傷便是他治好的。鍾大夫曾是翰林醫官院派駐到咱們劍南西川軍的醫官,一身岐黃之術堪比華佗在世。”略一停頓,才又繼續道:“卻不知後來為何離開了軍營。”

徐校尉稍一沉吟,便道:“既是如此,我們稍後便轉道去瞿上城看看,也省得再一路老折騰小李兄弟了。”他忽然看見了停在院內的騾車,雙眼不禁一亮:“咦?老鄉,你們這裏還有輛車?”

老頭的兒子頷首道:“是那位凡先生所雇的車。車上還有個受了傷的孩子。倒真是巧了,凡先生他們也是要趕去向鍾大夫求醫的。”

“哦?”徐校尉與虯髯漢子的目光對視了一下。

虯髯漢子當即心領神會,隨手將馬繩和長槍塞給了身後一名年輕的士卒,便徑直朝著佇立於車前的凡平宣而去。

他一邊走一邊揭下頭上的範陽笠,老遠便拱手施禮,並朗聲說道:“這位先生請了,聽說您們也是去找鍾百愁大夫求醫,不知我等可有幸與先生一道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