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清軍入關,闖王兵敗,在一場惡戰中,老夫與大軍失散。三年後,偶爾與高夫人相遇。此刻,夫人兵不過數百,且身負重傷,情勢十分危急。一日深夜,夫人秘密傳喚老夫至中軍大帳,揮退左右,對我詳細講述了龍鳳玉符之事。這對玉符,原是初進京城之時,雕琢來把玩之物。大順軍進京之後,闖王麾下大將李信,遭丞相牛金星陷害致死。李將軍手下十萬精兵,人心浮動,唯恐禍及己身,人人欲殺牛丞相為主報仇。為防不測,夫人親赴軍營,安撫眾弟兄,又於這十萬精兵猛將之中,萬中選一,選出八千名精壯兒郎,分作十餘處,派遣武功高手,秘密傳授武功。夫人此舉,原是李將軍未雨綢繆,提議訓練一批高手,潛出關外,襲殺清軍將領,防止滿清入關,為穩固大順江山爭取時間。不意牛丞相借機而作,大進讒言,攻訐李將軍居心叵測。唉!功高震主,李將軍馳騁疆場,功勳卓著,闖王原本便對他十分忌憚,早有鏟除之心,牛丞相的讒言正中他下懷……”
說到此處,程化仰天悲歎不已。
雷鵬接言道:“太平本是將軍定,不叫將軍見太平。曆代皇帝,功成之後,除了唐太宗李世民,能有幾個能與臣子共享太平?”
“說得是,令人扼腕的是,闖王當時尚未完全取得天下,便開始排除異己,致令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啊!”
“所以,青史上沒有他這號人物,隻能以‘流賊’二字遺臭萬年。”雷鵬譏諷地道。
程化歎息不已,道:“事已至此,說它無用,言歸正傳!夫人本意,原是要待八千兒郎功成之後,出關遏製清軍,不意吳三桂勾結外敵,引狼入室,致使闖王千秋大業潰於蟻穴。兵敗如山倒,僅僅數月,大順軍便被迫退出京城,而且一潰再潰不可遏止。夫人心知大勢已去,退出西安前夕,密諭八千兒郎化整為零,隱身江湖,苦練武功,聯絡天下反清誌士暗中抗清。並視武功高低,分別授予白、墨二色玉符玉玦,為聯絡信物。並以龍鳳玉符為符令,見符如見闖王,伺機再圖大業。不意退出西安之時,混亂中令符雙雙被盜,傳聞乃牛丞相所為。詳情如何,不得而知。
“令符失落,夫人寢食難安,唯恐被居心叵測者得去,致使生靈塗炭,便從身邊不斷抽調高手,投入江湖,秘密尋訪令符,但數年間一無所獲。所派高手,亦無一人複命,想來定然是凶多吉少,橫死他鄉了。
“此時,夫人身邊大多為老弱病殘,已然無人可調,不得已,她賜我碧玉護符與碧玉玦,命我尋訪令符下落。昨日老夫便對你說過,這種鐫有‘大順精魂’四字的碧玉護符,世間僅有十枚,乃是統兵信物,每一枚可統領調遣百名持有白玉護符的高手與八百名持墨玉護符的高手。老夫拜別夫人,投入江湖,尋覓六載,無一日懈怠,然令符如石沉大海,蹤跡杳然。若被邪惡之輩得去,借此挾令八千兒郎,勢必造出無限殺孽。老夫有負夫人重托,百死難恕啊!”
“後來呢?”雷鵬聽得入神,忍不住問道。
程化淚流滿麵,悲歎不已,沉痛地說:“後來,夫人兵敗身亡,老夫聞訊,痛不欲生。但不敢有違夫人遺命。老夫曾對天盟誓,要以畢生精力尋查令符下落。有一年,我被數十名蒙麵人圍困在鄂北山中,迫令老夫交出龍鳳玉符。”
“蒙麵人?莫非是龍虎門賊人?”雷鵬截口大叫。
“不知。當時,江湖上尚無龍虎門的字號。”程化搖頭:“老夫殺開一條血路落荒而走。賊人窮追不舍,愈追愈多,其中不僅有黑白兩道的梟雄豪霸,還有清廷鷹犬,如滾雪團一般,愈滾愈多。”
“當時,令符在你身上?”雷鵬再次打斷了程化的話。
“哪裏!令符如石沉大海,始終杳無音訊,老夫奔波數載,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既然如此,賊人為何要追殺你?”
“也許是有人認識破了老夫身份,誤以為令符在我身上,懷璧其罪啊!”
雷鵬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心中疑雲散了大半。從小到大,他對什麼玉符聞所未聞,卻遭遇滅門之禍。有道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世間原本就有諸多滿身是嘴也說不清的事。
程化繼續說道:“賊人一邊對我圍追堵截,一邊又自相殘殺,霎時,整個江湖武林陷入一片血風腥雨之中。”
“你是說,上次武林浩劫,是因你而起?”雷鵬問道。
“應該是因龍鳳玉符而起。”程化回答:“老夫惶惶如漏網之魚,從鄂北逃至伏牛山,又從伏牛山逃至秦嶺山,再從秦嶺逃入六盤山,身負重傷,自一道岩縫中進入此穀,才擺脫了追兵,一住便是二十載,尋訪令符之事,也因此而擱置了。”
雷鵬聽罷,疑慮頓消,也對程化生出了深深的敬意。他抱拳長揖賠禮,歉然說道:“老伯二十年前的遭遇,與小可今日之遭遇毫無二致,皆因玉符而起,可謂殊途同歸,同病相憐。適才無禮之處,還望老伯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