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序183花燈一夜,禍起大周(1 / 3)

江湖有雲“自古有觀星一脈,一代一人”,世人謂之‘觀星師’,又有“觀星一脈,十年一語,觀星一語,語必成真”一說,其觀星辰變化,日月運轉,明其理,修其法,得以預知後世興衰分合,十年一語,可謂玄之又玄,世人起初無人信其言。可幾百年之內觀星所語一一得證,無一例外,這才有了“觀星預世”的說法,也不是沒有人想奪其法門或殺了觀星師以斷了這一脈,可觀星之人依天而修,修的是天道,悟的星辰變化之理,每一代觀星師,都是當世有數的大修行者,凡妄圖殺人奪法斷脈者,九族皆戮,無一幸免。因此世人對於觀星師,隻存敬畏,再不敢妄動殺心。

觀星一脈名動天下,帝王將相,各大名門宗派亦對其敬畏有加,隻因觀星一語可定天下大勢。因此無論江湖之上,或是各國之間,每十年必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發生許多不同尋常的的故事。而這,是其中一件,也是最後一件……

永安元年,正月十五日。正是元宵佳節賞燈的時候,永安城中萬家燈火,七彩花燈掛滿街頭,有士子負手在花燈之前侃侃猜答燈謎,有些希望被高官賞識的暗自期待,當然也有搏得美人一笑的意味。也有少女結伴,把玩著集市上小攤擺著的扇麵、胭脂水粉,那些擺攤的小販都吆喝著自己的扇麵是多麼多麼精細,自己的胭脂有些多麼多麼離奇的神效,無非就是想著就算掙不到倆錢,但也可看一看平日裏看不到的閨中風景。此外偶爾也能看見幾個訓練有素的披甲提矛的兵士路過巡邏,能看見幾個衣衫不整的幼童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各異的糖人,能看見年至花甲甚至古稀的老人在家人的攙扶下徐徐走出家門,似乎是想再看一眼當世的繁華。今年的繁華更勝往昔,原因是今年新帝登基,世人皆知新帝愛民如子,登基當日下詔大赦天下,並或多或少地減輕得減輕了徭役賦稅,具體新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百姓們不得而知,但百姓們活兒幹的少了,錢交的也少了卻是實實在在的。所以百姓自然認為他是個好皇帝。而新帝李瑾的的確確有抱負也有能力保他的李氏大周王朝百年太平,這一點從他改年號為永安,改都城亦為永安就足以得見。然而,在這大周王朝舉國歡慶之時,大周皇宮內卻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大周皇宮向來以恢宏霸氣,戒備森嚴著稱,有“舉世王城,盡見周宮”的美名。而皇宮之中最為機密的地方則是護龍閣,護龍閣深藏地下,位於皇帝禦書房的正下方,入口正是龍椅之下,不說秘道是按照上古陣法大家諸葛鏡的成名迷陣八陣圖而設計,沿途更有道家符文、佛家法印,都是佛道兩家大能之輩親手布置,若不得進入之法,頃刻即死,十死無生。護龍閣壁皆為世間罕見材料打造,宮內高手惟二人能將其破開,至少世人眼中唯有二人。若皇帝藏於此處,則為世間最好的藏身之所,若關押犯人,則為世間最讓人絕望的囚籠。所以護龍閣也有一個連皇帝自己都默認的別名:囚鳳閣。

此刻,龍口更漏已滴大半,約麼已是四更,囚鳳閣內,新帝李瑾負手而立,袖中雙拳緊握,指節發白,背對著後麵兩個跪地顫抖的傳話太監。沒人能看到這位雄才大略、心狠手辣的新帝神色出奇的嚴肅,嚴肅地甚至有些猙獰,他從未如此疑惑,從未如此恐懼,他不該如此,他是李瑾!他是新帝李瑾!他是當朝天子,萬人之上,他身懷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絕世修為,他在親手殺死太子時,在暗自修改先帝遺詔時,他將其餘八個兄弟殺死的殺死、發配的發配時,他心中也不曾有半點波瀾。但這一次,他慌了,他不得不慌,他怎能不慌?

李瑾為了登上皇位,不擇手段,在他看來,先帝九子,除他外全都是酒囊飯袋,要麼驕奢淫逸,要麼有勇無謀,要麼隻會吟詩作對,能做皇帝的隻有他李瑾!他一統天下才是天命所歸,但他不懂,為何上天要如此對他,他不明白觀星所語為何如此無情!

選在這一年登基,並定為永安元年隻有一個原因:觀星一語今年將至,為此,李瑾以一整座滄山為代價,隻求當代觀星師這一年在周宮居住,以便他能真切的知道他掌權的十年甚至百年裏的大周是怎樣的。他甚至建起宮內最高的閣樓“觀星閣”以便觀星。

但李瑾怎麼也不會想到,也沒有人會想到,永安元年正月十五日夜,那個他本以為會久住皇宮一陣的觀星師如此早的便將世人奉為真理的觀星一語留在紙上後便拂袖而去,留地悄無聲息,走地更是不動聲色,直到當晚太監在觀星閣發現了那張紙病顫抖地交給皇上,紙是最普通的起陽郡宣紙,墨是最普通的桐煙墨,字卻是世上最不普通的字,是讓李瑾更加想不到的字,是讓李瑾近乎瘋狂的字,是決定了未來不知多少人命運的字:“花燈之夜,北夜生星,光勝紫微。新星所降,新帝所生,大周無變,永安難保。”

……

當代觀星師留下所謂的“十年一語”後便悄然離去,他已承諾這一次的觀星一語不會流傳於世,至少從他這裏不會,報酬當然還是那一座滄山。觀星一脈從無貪戀錢財名利,觀星師欲得滄山,無非是因為滄山足夠高,方便於觀星;或是因為這裏足夠靜,便於靜修觀星道罷了。而滄山決不僅僅是足夠高而已,滄山很高,非常高,位於大周北部,是大周第一高山,即使放眼諸國也可位列第二,故而大周一個曾經遍行天下的奇人在其著作《山水誌》中記載:“北地有山,其名為滄,其高可通天,可謂大周之巔。”足見其高,此刻,在滄山最高的一座峰滄峰上,正盤膝坐著一個中年男子,黑發中摻雜著些許白絲,此刻正閉著眼,長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穿的是再普通不過的粗布衣衫,若是將這樣一個人放在人群中,可能有人認為他是個店鋪掌櫃、是個帳房先生或是個窮酸秀才,但絕不會覺得他會有何過人之處,更想不到他就是名動天下的當代觀星。唯一奇怪的是,山頂的風很大,吹動著山巔的雲層洶湧,但他的須發衣衫卻紋絲未動,下一刻,他睜開了眼,那是一雙仿若星空的眼,好像每一刻星的軌跡、亮暗、誕生與毀滅都在這雙眼前無所遁形。這一代觀星師苦歎一聲,“昔日懷著拯救蒼生於戰火的抱負入觀星一脈,千百年來觀星師也一直以保天下太平為己任,想‘預後世以息事,明後人以寧人。’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觀星一脈,帶來的……真的是安寧嗎?”他仰望星空,好像在認真思考著什麼,又好像單純得觀賞著這惟有他才看的到、看得懂的風景。許久,他再次閉上了眼,須發衣衫已不再靜止不動,隨風飄舞,仿佛他已無法再平靜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