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大雪飄飛的夜。
大興安嶺某處人跡罕至的山根底下，一間不大的小木屋裏正亮著燈。
剛從山下回來的李遙連飯都顧不得吃一口就興致勃勃地連忙把今天打探到的消息跟獵戶老李彙報了一番：“爺，這把準成了！咱這塊林子要被開發成旅遊景點了，到時候咱爺倆可就有來錢道了！”
坐在爐子旁邊敲打著煙鍋的老李皺眉問道：“啥來錢道啊？”
“我都打聽好了，到時候有進山來玩的咱就給他們當向導！”李瑤兩眼綻放著綠光，伸出五根手指頭在老李眼麼前得意的晃悠了一下：“爺，你不知道，我聽他們說跟著進山一趟少說得五百塊錢呐！”
“哼，兔崽子，我瞅你是掉錢眼裏了。”老李撇了撇嘴，堆滿皺紋的臉上顯得極其疲憊和些許的無奈。
“爺，你咋就不開竅呐，你說你守著這山一輩子了，連高樓長啥樣你都沒見過吧！”李遙一邊拿起筷子一邊說道：“到時候開發商一來，你就瞧好吧，孫子我必須掙大錢，到時候咱在城裏買樓，我伺候你老。”
這話說完老李沉默了，安靜地往煙鍋裏塞滿了煙絲拿著柴火棒子點燃用力地吧嗒了兩口才說道：“咋的，城裏就那麼好？我看你是在城裏念了兩年書找不著東南西北了吧……”
“誒，爺這你就不知道了，咱這叫與時俱進呐……”
“他媽一屁眼子歪理邪說！”不等李遙把話說完，老李生氣地站了起來。
這可把李遙嚇了夠嗆，要知道從小到大他這個爺爺沒少揍他，那真是拿著煙槍照腦袋瓜子打呀，絕對不慣著他毛病。
於是李遙幾乎是下意識地抱住了腦袋。
可這次老李的煙槍隻是懸在了半空中而沒有落下去，反倒是伸手拽過衣架上的大棉襖和狗皮帽子穿戴起來。
看見這一幕，李遙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這外麵大雪都沒膝蓋了，你這是要幹啥去啊？”
老李先是沒吱聲，直到他把那把有年頭沒摸過的雙管獵槍挎在肩膀上時才自嘲地說道：“出去轉轉，這山我守了一輩子了，到了也沒守住……”
撂下這句話老李就出門了，深一腳淺一腳地上了山。
聽著“哢哧哢哧”的聲響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回蕩，李遙的眼淚終於抑製不住地奪眶而出。
他知道，或許老李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二十年的養育之恩讓他的內心久久都不能平靜，其實這趟下山他還去了縣裏的醫院，大夫告訴李遙，老李的病實在是沒招了，想吃啥就吃點兒啥，想幹啥就幹點兒啥吧。
之所以李遙剛才沒攔著老李，那是因為他對這個爺爺的尊重。
對於老李來說，心裏明鏡似地知道自己沒剩幾天活頭了，唯獨也就是死在炕上和死在山裏的區別。
在李遙看來，守了一輩子山的老李一定會覺得在炕上咽氣兒會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侮辱……
一晃三天過去了，雪就他媽沒停過，李遙也幾乎沒怎麼合眼，他一直趴在窗戶根底下看著那條老李離開時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