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郡,無聊城裏,商賈雲集,每天都在招聚著無數尋歡作樂、遊覽勝跡之輩,他們盡是些三教九流、朝歡夕飲之人。春山碧水,歌管樓台,茶亭酒肆,賭枋樂院,放眼望去,確實是人間天上之勝景。難怪到此之人,人人盡是無憂客,個個都為樂天派。這也許不很恰當,林下酒樓,河邊茶亭,不也還有些眉目不展、臉現愁色之人嗎?得意的,到此逍遙;失意的,借酒消愁,苦悶的,消除光陰。真是:“欲覽勝跡人間找,悲歡離愁樂逍遙,酸甜苦辣何處品,無聊城裏走一遭。”望春酒樓上,早已是賓客盈滿,空座寥寥。在那倚窗的一塊酒桌,隻有一個人在那裏獨酌自斟,似有重重心事,從那氣宇軒昂的儀表看來,如果不是富豪之輩,便是武林奇人。年紀輕輕的,會有什麼事惹得他如此煩心呢?有些酒客武友不時地投來一束束疑問的眼光,送去一絲絲淺淺的關懷。他是誰呢?他就是名噪江湖的武林新秀,人稱毒手狂生的王昭明。自從離開石室以來,他東奔西走,浪跡幾天,焦急地尋找著冷美人的蹤影。王昭明並非庸人,自然會探究尋訪冷美人的路徑。他想,天下都市就以無聊城最為紛雜,來往之人也最為繁多,三教九流雲集於此,林下佳話、奇聞怪談皆於茶餘酒間傳播。因此,他來到了無聊城裏,意欲找出一絲有關冷美人的蹤跡,因為冷美人與他相處多時,情深意篤,更何況孤獨惜孤獨,同是一條苦藤上結出的兩個瓜,他怎能不想念冷美人呢?他素來喜歡倚窗的座位,因為這裏空氣流暢,可以飽賞窗外風景,觀看山川秀色,又可以自由自在,品味佳肴,舒心享受。他表麵上在自酌自斟,實際上是在傾聽樓上客友的傳聞。這些天,他的收獲確也不少:空空道人複臨江湖;毒手狂生在天都鎮手刃天都五虎;趙天嬌下楊梅後在天都鎮與無影精靈相遇,而後結為姐弟;流水山莊冷美人勇截江湖八魂;王昭明智破北鬥七星絕命陣……王昭明側耳默默地聆聽著,聽到有關自己的事情,不禁暗暗一笑,因為那些閑談的人把自己誇得神乎其神;聽到有關冷美人的事兒,不由得心弦繃緊,為她擔心,為她高興。江湖上的奇事無一不在直接勾動著王昭明的心。幾天過去了,冷美人的事卻從無一人說起,他不由得懸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他心煩了,意亂了,他的思緒也忙亂了,那俊秀的容顏添上一絲愁雲,英俊的臉上寫著一麵憂鬱。王昭明啊,王昭明,差不多到了借酒解愁的程度。這無聊的都市,無聊的故事,牽動著無聊的心靈,同時也在揮灑著無聊人的青春。把酒臨清風,舉杯愁斷腸,真是舉杯消愁愁複愁,酒落愁腸愁更愁啊!王昭明默默地喝著酒,望望那些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尋歡作樂的人們,心中的鬱悶增添了很多,很多……“列位早!”“各位好友,怎地來得這麼早呀!”“啊,原來是多公子,您老可好?”“多公子,這邊請坐!”“多公子,這裏喝兩盅吧!”“好好,好好。”多公子健步上樓,笑容可掬,一個勁地拱手,忙得不亦樂乎。“嘿嘿,這邊有空,這邊有空””多公子看見王昭明旁邊有個空座位,便一邊走過來一邊向眾人揮手示意說:“諸位請坐,諸位請坐。”整個客廳嘩然了,一陣陣招呼與問安,嘈嘈雜雜,頗為熱鬧。“哎喲喲,疼死我了,疼……”一個身瘦如猴的人慌慌張張的衝著多公子迎麵跑,撞到多公子,跌倒在地,口中一直喊疼,而一隻鬼手神不知鬼不覺地伸進多公子的口袋,迅速拿走了多公子的錢袋,隨即錢袋由袖口滑進腰帶紮緊上衣裏,動作迅速,隱蔽得體,妙不可言。然而,這一切早就被一個人看在眼裏了,這個人就是毒手狂生王昭明。卻說王昭明目光一掃,見整個客廳的人大多離座,熱情洋溢地與那剛上樓的紈袴少年打招呼。他心生奇怪,怎麼這個人年紀與自己相仿,卻能結交這麼多的朋友,當真可敬可慕啊!王昭明心裏想著,麵上的鬱悶消失了,微笑現於臉上,俊美多了。恰巧這時,他發現了那瘦猴偷錢的那一幕。王昭明不動聲色地閃到瘦猴身旁,猛地來了個“擰臂壓腕”製住了那瘦猴,並厲聲喊道:“說,快說,你是什麼人?快把東西交出來,說,快。”那瘦猴賴皮道:“什麼東西?什麼東西?我怎麼不知道。沒有呀,我真沒有。”王昭明嚴厲地說:“不說是嗎?好啊,看我怎麼教你說!”他隨即把那瘦猴的手腕一壓。那瘦猴又大叫大喊起來了。“哎喲喲,疼,疼死我了,疼,疼。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說,我說,我全說,全都說。我叫做莫近仁,江湖人稱‘無聊鬼手’。好漢你鬆鬆手,我交,我交,我把它交出來。”說著,他迅速把手伸進衣裳裏,顫悠悠地拿出了多公子的錢袋恭恭敬敬地送到王昭明麵前,王昭明揮手奪過錢袋,順手扔給多公子,說聲:“接住。”然後,他將莫近仁摔倒在地,並警告他說:“姓莫的,下次不準再偷盜人家的東西,如讓我再遇到,我就擰斷你的手臂,聽清楚了嗎?”莫近仁點頭哈腰說:“清楚,清楚!一定,一定。”王昭明怒喊道:“那還不快滾!”莫近仁嚇得連連說:“我滾,我滾,我馬上滾。”說著,就連滾帶爬地跑下樓去了。王昭明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又繼續吃起飯來了。“多謝公子幫我找回錢袋。這裏可以坐嗎?”適才上樓的少年很有禮貌地問著王昭明,目光中充滿了謝意與懇求。王昭明笑著說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公子不必太客氣。公子,來,這邊請坐。”“那我就多謝了,多謝了。”那少年邊坐邊謝道。那些常來的客人,議論紛紛,大概是在讚歎這個多公子的人緣吧!“請問公子從何而來?”多公子問道。王昭明回答說:“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多公子笑道:“原來公子是一位武林俊傑。”王昭明笑道:“怎見得?”多公子解釋說:“公子目光灼熱,太陽穴隆起,分明內功精深。我說的不錯吧!就憑著公子剛才抓賊的手段,就足以說明公子武功高強。”王昭明道:“諒必公子也是武林中人?”多公子連連搖搖手說:“不是,不是,在下平生最喜結交朋友,見過的人多些,對武學卻一竅不通。”“哦—”王昭明似有疑惑。他們說話間,店東已經擺上了酒菜,添了湯匙酒杯,他兩人邊吃邊聊起來了。多公子問:“公子,尊姓大名,肯賜知否?”王昭明笑道:“敝姓王,單名一字輝”“啊呀呀,好名,好名,名不俗,人也不凡。王乃一國之首,輝煌照乾坤,好名,好名。來,王兄,為我們今天有緣相聚,幹杯!”多公子讚不絕口,隨即舉杯相邀。王昭明隨口胡扯,竟得到如此褒讚,也非常得意。王昭明也端起酒杯說:“幹!多公子,雅號怎樣稱呼?”多公子回道:“賤名有餘。”王昭明笑道:“有趣,有趣,好一個多公子多有餘。”多有餘說:“王兄,喝吧!”王昭明應道:“多兄,幹!”他們大吃大喝,顯得頗為親熱,大有相見恨晚之態。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們吃完喝盡,一會兒又是添酒添菜,客廳上不時有人與多公子打招呼,有上樓的,也有下樓的,可見多有餘多公子人緣頗好。“恩人,恩人,你也在這裏啊—”王昭明循聲望去,隻見喊叫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花白老人,精瘦得很,兩個眼睛深深地凹陷了進去,眼眶泛著紫色,兩個顴骨外凸,麵部輪廊棱角清晰,手拉著一個身穿破爛衣裳的六、七歲的小男孩。那小孩眼光呆滯,也很瘦小,眼巴巴地望著人家喝酒吃菜,嘴裏不停地用舌頭添著嘴唇,想必是餓極了吧!“原來是您老,大伯,請這邊坐,請這邊坐。”多公子熱情地招呼著。那老人家滿麵感激之色,連連說“多謝了,多謝了,小老兒這邊胡亂吃些就行。小孫兒,快過來謝謝這位恩人,要不是恩人他,咱祖孫倆早就沒命了。”那小孩也很乖覺,慢慢地走過來,跪了下去,嗑了頭說:“多謝叔叔救命之恩。”把多公子樂得心花怒放,手舞足蹈,連聲道好。多公子高興之餘,自然不施恩布德。他從懷中掏出一綻銀子遞給那老人說:“劉老伯,這點碎銀您拿去用吧!吃飽了,也好回家鄉。”“這怎麼行,這幾天,多虧公子慷慨相助,咱祖孫倆這兩條小命才能苟喘到今。”老人連連擺手,拒不接銀。多公子道“劉老伯,您老活了這把年紀,還流落於這異地他鄉,好不可憐,不用客氣,拿去吧!”那老人淚流滿麵,慢慢地伸出幹瘦的手,顫抖地接過銀子,就又要跪下去,多公子急忙扶住他說:“快別這樣,快別這樣。劉老伯,這可折殺晚輩了。”王昭明在旁邊看了這情形,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便也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道:“老伯,這點銀子你再拿去,好壞雇輛車,買幾件像樣的衣服,速回故裏,免得家裏人牽掛。”“這—”那老人望著這位俊美的年輕人,用顫抖的聲調說:“天下竟有這樣好心腸的人啊!蒼天有眼,蒼天有眼,老朽有福啊,今天盡遇好人,貴人啊!”老人再三推托了幾下,王昭明那裏肯讓,老人隻好受了,千恩萬謝,隨後拉著小孩閃在一邊吃飯去了。原來,那老人名喚劉冬,因訪親不遇,流落在無聊城中,欠了店主的房錢,那店主要拉他的孫兒抵債,孫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