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私奔(1 / 2)

隋大業十年,江南餘杭縣。

縣衙大堂內,捕頭秋水鳴一襲月白文衫,手捧細瓷茶盞,正在仔細查閱縣內往年的案卷。他劍眉微蹙,星目凝注,又直又挺的鼻梁下,緊抿的嘴唇消抵了幾分因五官過於精致而產生的陰柔感,多了幾許堅毅和淡漠。

手裏的案卷剛剛翻了幾頁,一個身著麻布坎肩,黝黑健碩、濃眉大眼的漢子便直闖了進來。他把一個已蜷成一團的人重重地摔到地上,用力抹了把額上的汗,喘著粗氣不滿地道:“老大,俺在外麵東奔西跑地抓賊,你卻在這裏翹著二郎腿喝下午茶,就算你是俺表哥,這也忒不地道了吧?”

秋水鳴抬起頭,未及回答,一個紫色俏影突然從漢子身後閃了出來,叉腰嬌斥道:“賊是你一個人抓的麼?大言不慚!要不是你笨手笨腳地在一邊礙事,本小姐早就回來跟鳴哥一起喝茶啦!”

說話的紫衣女子身形婀娜,又生得白皙秀美,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頗有幾分英氣。

壯漢一聽當即濃眉倒豎,眼睛瞪得像銅鈴,“你還好意思說!輕功好有什麼用?追到了也打不過人家,要不是俺及時出手,你還有命喝茶嗎?”

女子也毫不示弱,“刀法好又怎麼樣?追不到也是白搭!”

“手無縛雞之力還當什麼捕快!女人就應該呆在家裏繡花!”

“你竟敢看不起我!我再怎麼不濟,也比你這大笨牛強!”

“…………………”

兩人就這樣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地爭吵不休,先前被摔得呲牙咧嘴的毛賊回過神來,終於忍不住期期艾艾地插了一句:“兩位捕快大爺,輪到我了麼——”

兩人轉頭異口同聲:“你閉嘴!!!”

一直明智地裝聾作啞的餘杭捕頭此時不禁搖頭長歎了口氣,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案卷和茶盞,“你們吵夠了沒有?一見麵就鬥嘴,不膩嗎?你們一個是逃婚在外的官家小姐,一個是離家出走的不肖子弟,半斤對八兩,還吵什麼?”

他一麵說一麵抬手指了指被嚇呆的毛賊,向壯漢問道:“如風,就是他嗎?核對過身份沒有?”

烈如風立刻點頭,“就是他沒錯。”

秋水鳴又轉向紫衣女子,“可人,被藏起來的贓物都找到了嗎?”

繆可人忙笑著頷首,“鳴哥你果然沒有料錯,贓物就藏在那個地窖裏,已經拿給失竊的人家確認過了。”

秋水鳴以手撐膝,從檀木椅上站起身來,“那好,你們先把他帶下去關進牢裏,我去找縣令大人,盡早了結此案。”

烈如風答應著俯身去抓毛賊的衣領,卻被餘怒未消的繆可人搶先一步,推了個踉蹌。她旋即抬腳踢在毛賊的屁股上,一麵嗬斥著他向前走,一麵扭回頭飛快地道:“本小姐這就回去繡花,繡隻一模一樣的牛給你看!”

烈如風好容易穩住身形,聞言有些呆愣地看向秋水鳴,抓著頭疑惑地道:“她、她什麼時候學會繡花了?”

秋水鳴一臉無奈地望著手下這對鬥氣冤家,隻有搖頭苦笑的份兒了。

餘杭本是江南重鎮,魚米之鄉,往來的客商遊賈川流不息、絡繹不絕,所以龍蛇混雜,引得匪盜橫行,管理起來頗為棘手。自從秋水鳴兩年前接任捕頭以來,先後網羅了烈如風、繆可人,及至毛賊出身的孟小眼等一批好手協同打理縣衙事務,整頓地方治安,很快便令縣城內外煥然一新,百姓安於生計,呈現出亂世中難得一見的太平景象。餘杭縣令呂方是個才能平庸的老好人,與醫林世家——秋家又素有交情,有秋水鳴在前麵衝鋒陷陣,對上頭也好交代,呂方樂得清閑,索性做了甩手掌櫃,把縣衙的一切都交給捕頭打理了。

秋水鳴找到呂方的時候,他正在內宅小花廳裏悠閑自在地把玩著古董,聽完之前的情況彙報,也隻是略略頷首,隨即伸手攏住心腹愛將的肩頭,慢條斯理地告訴他,本縣首富賈員外方才前來報案,稱昨夜他的愛妾玉鳳偷取了三千兩銀子,跟江南名伶藍元和一起私奔了。

從內宅出來,秋水鳴立即換上了捕快的裝束,帶著烈如風和繆可人直接趕往賈員外家。一路上,烈如風都在絮絮地抱怨:“私奔就私奔了唄,還找個什麼勁兒啊!這種有的沒的小事還要俺們親自出馬,有錢人就是麻煩!”

“那也比你這個窮光蛋強。”繆可人柳眉輕揚,撇嘴道:“看看你自己,拿著朝廷的俸祿還衣冠不整的,成日裏穿個破坎肩炫耀肌肉,也不怕給我們縣衙丟人!”

眼見二人又要故態複萌,秋水鳴趕忙插了進來,“不論大事小事、窮人富人,都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快走吧,前麵就是賈府了。”

賈府是縣內首屈一指的大富之家,高階朱門、金匾悍仆,府內飛簷流蘇、雕梁畫棟,陳設之奢華不言自喻,隻可惜俗鄙有餘,雅致不足,裏裏外外都透著一股暴發戶的氣息。

從內院一溜兒小跑迎出來的賈員外倒真是人如其名,一臉假笑,肚圓如鼓。他大步上前如久別重逢般緊緊地攥住秋水鳴的雙手,胖臉上肥肉顫動,一把鼻涕一把淚,“秋捕頭,可把你盼來啦!求你一定要把玉鳳找回來,我不能沒有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