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一先生暗想:“這人部勒群雄,令出即遵。果是令人佩服。”
林藏海道:“雁一先生,在下久聞先生大名,想請先生不吝賜教幾招。”
雁一先生撚須一笑,拍手道:“那再好沒有。林幫主剛才露了這手,我們全都佩服之至,真是功夫了得,在下很想領教,不知林幫主要比兵刃還是拳腳?”他自負武藝已入臻化,林藏海斷然不是對手。是以很痛快地應承了下來。
費掌櫃森然道:“久聞陸家劍法舉世無雙,比甚麼拳腳?”此言一出,雁一先生麵色微變,頓了一頓,才緩緩道:“既如此,在下也不占便宜,就比拳腳罷。”
他又哼了一聲,對費掌櫃不理不睬,向林藏海道:“林幫主亮兵刃吧,在下就空手接你幾招。免得說我江東陸府欺人。”
費掌櫃在一旁低聲道:“幫主犯不著生氣,跟他刀上見輸贏!”他怕林藏海中了對方激將之計,真以空手去和人家長劍過招,那是未打先吃三分虧。有幫眾縱身上來,解開包裹,將林藏海獨門之秘的兵器亮出,雙手托著,拿到他麵前。
林藏海默然不語,突然間聽得一個聲音低聲道:“林幫主,他要比拳,你就在拳腳上勝他。”他知道是那位高手到了,就在附近以傳音入密之術指點自己,心下已然有了八九成勝算。
林藏海心如明鏡,那位高手得知陸騭無事,心即寧定,細察雁一先生神情舉止,對蘇鬆府漕幫處處忍讓,自然是有難言之隱。雙方一動兵刃難免死傷,不如比拳易留餘地。再者他比自己更了解雁一先生劍上功夫,實在是功力深厚,非同小可。自己兵器上造詣深淺他雖未知,可是適才見自己出手逼住陸雲,手法又奇又快,大非尋常。他要自己比拳,是求避敵之堅,用己之長。
思及至此,林藏海長袖一震,朗聲道:“好。”對雁一先生一拱手,道:“在下想請教先生幾路拳法,請先生手下留情。”
雁一先生道:“好說,林幫主不必過謙。”
陸雨走過來低聲道:“林幫主武功極高,先生你留點神。”說著眼圈兒紅了,她脾氣發作時火爆霹靂,可是對方卻是自己心上人的父親,今日形勢險惡異常,她並非不知。
卻聽得林藏海亦是低聲道:“要是我有甚麼好歹,你就把元美這孩子忘了罷,以後可千萬不能任性了。”陸雨一陣心酸,點了點頭。
陸雲率府中弟子,將大廳中心桌椅搬開,露出一片空地。雁一先生走到廳心,抱拳道:“請上吧。”
林藏海並不寬衣,長袍飄然,緩步走近,朗聲道:“在下要是輸了,定當遍請江東武林同道,來向先生賠禮謝罪,蘇鬆府漕幫眾兄弟自今而後另謀生路,不敢帶兵刃踏進江東一步。”
雁一先生道:“林幫主言重了。”
林藏海劍眉一揚,道:“要是先生承讓一招,那怎麼說?”
雁一先生傲然仰頭,打個哈哈,一捋長須,沉聲道:“那時江東陸府數百口老小性命,還不全操於林幫主之手?”
林藏海搖頭道:“蘇鬆府漕幫雖是小小幫會,卻也恩怨分明,豈敢妄害無辜?倘若在下僥幸勝得一拳一腳,那十九年前的一樁舊事,我們鬥膽有話須要問明先生。”
雁一先生給這番話引動心事,麵色一沉,右手一揮,道:“不必多言,進招吧!”
林藏海在下首站定,微一拱手,道:“請賜招。”眾人見他氣度閑雅,雍容自若,竟如是揖讓序禮,哪裏是龍爭虎鬥的廝拚,有的佩服,有的擔心。
雁一先生按著禮數,左手抱拳,一個“請手”,他知對方自居下手,絕不肯搶先發招,也不再客氣,右拳護腰,左掌呼的一聲,向林藏海當麵劈去。這一掌勢勁力疾,掌未至,風先到,先聲奪人。
林藏海微微一笑,右手上撩,架開來掌,左手畫一大圓弧,彎擊對方腰肋。這一亮招,蘇鬆府漕幫和江東陸府雙方全都一驚。
雁一先生武功之高,天下知名,可沒想到林藏海竟然也不遜於自己。他“咦”了一聲,甚感詫異,手上絲毫不緩,用進手招式連環進擊,一招緊似一招。林藏海進退趨避,拳掌招式竟也十分純熟。兩人俱是一代宗師,拳式又在伯仲之間,故而看起來不像爭鬥,反如同門練武。
翻翻滾滾拆了十餘招。雁一先生在拳掌功夫上浸淫數十年,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推拳勁作,發腿風生。他愈打愈快,攻守吞吐,回轉如意,一路拳法未使得一半,林藏海已處下風。
雁一先生突然猛喝一聲,身向左轉,一個“翻身劈擊”,疾如流星。林藏海急忙後仰,敵掌去頰僅寸,險險未及避開。漕幫幫眾俱各大驚。
林藏海縱出數步,猱身再上,拳法已變,施開崩、鑽、劈、炮、橫五趟拳術。雁一先生仍以適才拳招還擊。不數招,林藏海忽然變拳為掌,身隨掌走,滿廳遊動,似是數十個人影來去。雁一先生以靜禦動,沉著應戰,林藏海身法雖快,卻絲毫未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