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援手(1 / 3)

喋血南疆(原創長篇小說)

我最喜歡的一個漢字----俠(代序)

眾所周知,中國的武俠小說,一直是不入主流的,無論它擁有了多麼多的數量,多麼高的質量,文學史上始終論者寥寥,難登文學大雅之堂。專家學者們或有論及,也多是語焉不詳,一筆帶過,這大抵是因為它自出生起,就被貼上了“俗文學”的標簽,所謂“下裏巴人”,難入文論方家的法眼。然而,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就是,截至今日,武俠小說毫無懸念地屬於公眾最喜聞樂見的一種文學類型,筆者可以毫不誇張地斷言,它所擁有的讀者群,無論從數量還是所涉及的層麵來說,都是任何類型的所謂“高雅文學”所無法匹敵的。

筆者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雖不拒絕任何形式和體裁的文學作品,然而卻始終對一個“俠”字情有獨鍾,所以真正讓筆者在閱讀中能夠廢寢忘食以至於通宵達旦而樂此不疲的,舍武俠小說其誰?筆者以為,一部好的武俠小說,之所以令人意醉神迷,心旌搖蕩,以至於迷倒眾生,最關鍵的不在於它的技巧有多麼高明,文筆有多麼優美,而在於那彌漫於字裏行間,充盈於天地人寰的所謂“俠氣”。俠者,有仁者心,有英雄氣,有勇士膽,有強者風,俠之大者,未必一定擁有所向披靡的快刀和無堅不摧的利劍,但卻一定擁有為鋤強扶弱一往無前的決心和為公平正義不死不休的意誌,試問,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品質,怎不令人心馳神往,蕩氣回腸?

韓非子有雲:“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那是站在統治者的立場而言的。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那些統治者所設立的“禁”也好,“法”也罷,無不是為極少數人的利益服務的,說穿了就是禁錮大多數下層人民的牢籠,可想而知,那樣的“禁”和“法”,有什麼公平正義可言?而俠之所以為俠,正是由於他們敢於蔑視統治者所設立的紅線和雷池,憑一幾之力拯救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雖萬死亦無怨無悔,從而贏得了芸芸眾生的衷心傾慕和滿堂喝彩,這,正是那些優秀武俠形象的光芒之所在,也是那些優秀武俠小說的魅力之所存。

有人說,武俠小說是成年人的童話,筆者深以為然,但卻認為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因為大凡喜歡童話的人,決不會是沒有希望和憧憬的人,可以說,在他們的心中,人人都有一個“自己的江湖”,而在這個“自己的江湖”中,又都有著一份屬於自己的夢想和光榮。盡管時至今日,社會環境的變遷早已今非昔比,無論是法製的進步還是科技的發展,都遠非當初俠行天下的時代可以同日而語,倘若現在誰還想憑借一已之力仗劍天涯,安良除暴,也隻能落得一個唐*吉訶德式的笑柄,然而,在筆者心目中,那一個內涵豐富而又充滿正能量的“俠”字,將如同那遙遠而永不磨滅的星光一樣,世世代代照耀這充滿艱辛和坎坷的世界,使我們的歲月多了一分溫情和希望,正所謂:

俠蹤縱難覓,俠心永不泯,

人間無俠氣,萬古如長夜!

願武俠小說紅顏不衰,青春常在;

願俠義精神永駐人間,與世長存!

是為序。

楔子

清順治元年某日**,經過十日屠城後的揚州城,蕭條而又冷清,除了不時結隊而過的巡邏清兵,街上幾乎看不到一個閑人。

在揚州府衙旁的一家學館“萬事隨緣堂”內,館主徐韜頹然坐在學案前的一張太師椅上,神情憔悴,須發淩亂,雙眼布滿血絲。曆經兩天一夜的不寢不食和心理折磨,昔日的仙風道骨早已蕩然無存。妻子陳玉珠一直默默地陪侍在側,長案上放置著早已冷卻不知多少時候的稀粥和一些糕點果品。

“大哥,我去把粥給你熱熱,你多少得吃點東西啊!”

望著形銷骨立的丈夫,陳玉珠五內懼焚,心裏說不出的心疼和難過,類似的話,她已不知說過多少遍了。

徐韜擺了擺手,然後將陳玉珠的手拉過來輕輕握著,柔聲道:“妹子,為夫我吃不下去,隻是……隻是你不該這麼陪著我死熬著,你自己先吃點,再去睡一覺吧。”

陳玉珠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輕道:“我也吃不下去,更睡不著,不過這麼耗下去也不是個了局,多鐸那賊子隻給了我們兩天時間,明天就是期限了,該怎麼著,你心中也該有個斷決了吧?”

陳玉珠口中所說的“多鐸賊子”,便是這次率軍攻破揚州的清廷征南大將軍豫親王多鐸。原來清軍未破城時,多鐸早聞得江淮名士徐韜的大名,知他本是個大學者,史可法鎮守揚州後,就一直擔任其高級幕僚,為守城竭盡出謀劃策之能事,被史可法引為莫逆和肱股,待得城破,史可法血灑揚州,清軍大肆屠城,多鐸卻一心想招降徐韜,早囑咐了兵卒們不得傷犯徐韜一家,並親自登門勸降,許以高官厚祿。其實,史可法早就極力向弘光朝廷舉薦過徐韜,然而徐韜一來生性淡泊,無意宦途,二來看到弘光皇帝昏庸無能,朝中大多是馬士英,阮大铖等一幹恥之徒,故一直堅辭不仕,隻在老家揚州課徒講學為業,值此清軍大舉來犯,情知揚州危如累卵,朝不保夕,趕緊遣散仆從,閉館休業,並遠赴四川千裏托孤,將尚未成年的獨子作了妥善安置,然後轉回揚州,每日隻在府衙為史大人出謀劃策。此番城破,清軍主帥多鐸親自上門招降,態度恭謙,禮數周全,然事關民族大義,徐韜自然一口回絕,並厲聲喝罵,隻求早死,不想那多鐸並不生氣,和顏悅色地給了他有兩天時間考慮,當然,兩天後依然不降的後果是什麼,徐韜自然清楚得很。此刻,聽得陳玉珠這麼說,徐韜抬起頭望著她緩緩道:“妹子,其實為夫心中早已作了決定,隻是放不下你和卿兒啊!”

陳玉珠似乎明白徐韜所指的“早已作了決定”指的是什麼,所以並不顯得吃驚,平靜道:“當初我們在峨嵋山安頓好卿兒後你定要轉回揚州,我就已知曉了大哥的心思,現在史大人既已不屈殉國,大哥也自是寧死不肯做那叛祖逆宗的罪人了。”徐韜歎息道:“唉,想我夫妻,縱然萬般恩愛,到頭來還是為夫連累了你嗬!”陳玉珠聞言立刻正容道:“大哥說哪裏話來,你我夫妻一場,萬般恩愛,自是盡在不言中。值此國難當頭,大哥深明大義,為國盡忠,為妻隻為你感到驕傲,無論大哥你到哪裏,為妻定當生死相隨,卻又說甚麼連累不連累的話來?至於卿兒,也不必過分擔心,想那金鍾大師武藝高強,義薄雲天,與大哥又是生死之交,必當盡力佑護培育,再說生死有命,天意難違,就算你我再不放心又能如何?隻要不是白發人葬黑發人,就讓我們的在天之靈保佑他一生平安吧!”徐韜聽罷,忽地站起身來,向著妻子深深一揖,肅然道:“想不到妹子情深義重至此,倒叫為夫失敬了。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憾,得妻若此,夫複何求?多說無用,讓我們來生再做恩愛夫妻吧!”言罷哈哈大笑,仿佛突然之間放下了千斤重擔似的,先前的頹唐疲憊一掃而光,眉宇間一片輕鬆自如,緊接著二人攜手進入臥室,燈光亮得片刻,倏然而滅。

天明時,多鐸再次帶人來到“萬事隨緣堂”,在臥室裏發現了徐韜夫妻的屍體,隻見二人和衣相擁而臥,神色間一片寧靜安詳,隻是嘴角皆有血沫溢出,顯是服毒自盡而亡。多鐸愣怔片刻,長長歎息了一聲,口裏喃喃自語道:“萬事隨緣,萬事隨緣,你這迂夫子此番怎地就不肯隨緣呢?”言罷吩咐隨從好生將二人安葬。是日,徐韜夫妻被清軍厚葬於揚州城外的梅花嶺。

一,援手

黃昏時分,地處桂北漓江之濱的三街鎮外,一位身著藍衫的年輕人沿著官道由北向南匆匆而來,一達鎮上,便急切地往街道兩邊搜尋起來,而街上卻冷冷清清,罕見行人,兩邊房舍大都關門閉戶,隻不時傳來一兩聲有力無氣的犬吠。

本來,這裏地處湘、黔、桂三省交界處,有漓江和潞江河穿城而過,由黔、湘入桂經此有官道直達桂林,實屬扼守要衝的水陸碼頭,也是一個規模不小的貿易集散地,然因曆經近年的兵荒馬亂,人氣日漸低落,以至於呈現出今日之一派蕭條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