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溪揖首說道:“臣等聞‘父母之恩,猶天地也。’故為人子者,生則致敬,死則殯葬。未聞父死不殮,而爭富貴者。且君者臣之表,君既不孝,臣何忠焉?今先君已薨六十七日,尚未入棺,公子雖禦 正殿,於心安乎?”說罷放聲大哭,群臣亦哭。
無虧也許是受到了感染,也許是良心發現,也跟著哭了起來,邊哭邊道:“孤之不孝,罪通於天。孤非不欲成喪禮,實為子元等所逼,迫不得已。”
國懿仲曰:“世子已外奔,惟公子最長。公子若能主喪事,收殮先君,大位自屬,公子元等,雖分據殿門,老臣當以大義責之,誰敢與公子爭者!”
無虧收淚下拜曰:“此孤之願也。”
高溪吩咐易牙、豎貂仍守殿廡,群公子大凡衰麻奔喪者,便放入宮,如帶挾兵仗者,即時拿住正罪。言畢,偕同群臣,擁無虧徑奔寢室。
桓公在床上,日久無人照顧,雖則冬天,血肉狼藉,屍氣所蒸,生蟲如蟻,直散於牆外。起初眾人尚不知蟲從何來,及入寢室,揭開窗槅,見蟲攢屍首,無不淒慘。無虧放聲大哭,群臣亦哭。即日取梓 棺盛殮,皮肉皆腐,僅以袍帶裹之,草草而已。惟晏蛾兒麵色如生,形體不變,高溪等知為忠烈之婦,歎息不已,亦命取棺殮之。高溪、國懿仲率領群臣奉無虧主喪之位,眾人各依次哭靈。是夜,同宿 於靈柩之側。
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列營在外,見高、國二老率領群臣喪服入內,不知何事,後聞桓公已殯,群臣俱奉無虧主喪,戴以為君,各相傳語:“高、國為主,吾等不能與之爭矣!”乃各散去兵眾,俱 衰麻入正殿奔喪,兄弟相見,各各大哭。
越六日,公子無虧即國君位,進易牙為大司馬,爵中大夫;進豎貂為大司理,爵下大夫;進常之巫為大司行,爵下大夫。高、國二老及三公子皆有賞賜。
有諜人自宋國歸來,言之公子無虧:“世子昭已逃奔宋國,麵見宋襄公,哭拜於地,訴以易牙、豎貂、常之巫作亂之事,宋襄公許他複國。”
公子無虧大驚,命令諜人:“再探。”
諜人去而複歸:“宋襄公以納世子昭為名,傳檄諸侯,約以來年春正月,共集齊郊。”
公子無虧厚賞了諜人,曰:“再探。”
諜人還報:“宋襄公檄至衛國,衛大夫寧速進曰:‘立子以嫡,無嫡立長,禮之常也。無虧年長,且為我甥,願君不要聽宋胡言。’衛文公曰:‘昭已立為世子,天下莫不知之。公子無虧,雖為寡人之 甥,私情也,立世子,公義也。以私廢公,寡人不為也。”
公子無虧切齒恨道:“衛文公可惡,孤當率兵伐之。”
易牙諫曰:“不可,不可。君國位雖定,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麵服心不服,無不伺機顛之,此其一也;其二,群臣立君,並非出於真心,豈肯為君出力,出兵必敗。”
公子無虧沉吟良久道:“魯國呢?魯國是何態度?”
諜人回曰:“檄至魯國,魯僖公曰:‘齊侯托昭於宋,不托寡人,寡人惟知長幼之序矣。若宋伐無虧,寡人當救之。’”
公子無虧喜曰:“魯國可親,孤當遣使謝之。”言畢,麵向常之巫:“卿可代孤去魯國一趟,多帶金帛。”
常之巫躬身回曰:“臣遵旨。”
公子無虧移目諜人:“宋公檄到之處,應者共為幾國?”
諜人回曰:“共有三國。”
公子無虧問曰:“哪三國?”
諜人回曰:“衛、曹、邾。”
公子無虧長出了一口氣:“皆小國也,孤人無憂矣。”
轉眼已至來年,周襄王十年,齊公子無虧元年正月,宋襄公親合衛、曹、邾三國之師,奉世子昭伐齊,屯兵於郊。無虧使易牙統兵出城禦敵,豎貂居中調度,高、國二老分守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