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1 / 3)

01

唐雪月對程安奇說:“以前看屠格涅夫的小說,他有句話說:‘我正沉在河流的底層’,我總是看不懂,不知道怎樣算是沉在河流的底層?現在,我有些明白了,我正沉在河流的底層。”

程安奇深深看她一眼,沉思著不說話。

這些日子,他成了她家裏的常客,幾乎天天來報到。他常和唐雪月隨便閑談,他是個很好的談話對象,他從不問她發生過什麼事,從不提任何與林桐有關的事。

漸漸的,唐雪月發現程安奇的來訪,很可能是母親刻意的安排。他一來,母親就退出房間,讓他們單獨在一起。唐雪月對這種“安排”也是懶洋洋的,無所謂的,反正,她正“沉在河流的底層”。

這幾日特別冷,寒流帶來了陰雨,整日纏綿不斷的飄落著,陰雨對於心情蕭索的人總是特別有種無形的壓力。有一天,她在壁櫥裏,找到一支她學生時代用的古箏。拭去了上麵的塵垢,她開始沉溺在古箏中。中國的樂器和曲調,彈起來都有種“高山流水”的韻味,涓涓輕湍,溫存平和。她也就陷在這種和穆中。程安奇每次來了,就坐在她身邊,聽她一彈彈上好幾小時。有次,她問:“我這樣一直彈古箏,你不厭倦嗎?”

“我覺得很安詳,很平靜。”他深深注視她。“而且,有種緩慢的幸福感,好像,我正陪你沉在河流的底層。有種與世無爭,遠離塵世的感覺,我喜歡這感覺。”

他話中的含意使她微微悸動,她認真的看了看程安奇。他如今已是個成熟的、穩健的男人,既不像林桐那樣瀟灑漂亮,也不像林桐那樣熱情浪漫。他平靜安詳,像一塊穩固的巨石,可以讓人安安靜靜的倚靠著,踏踏實實的倚賴著。她注視他,陷入某種沉思裏。

程安奇在她這種朦朧深黝的眼光下有些迷惑,然後,他忽然取走了她懷裏的古箏,握住她的雙手,深沉而懇摯的說:“有沒有想過一個畫麵。冬天,窗外下著雪,有個燒得很旺的壁爐,壁爐前,有個男人在看書,女主人坐在一張大沙發中,輕輕的彈弄著古箏。”

唐雪月的眼光閃了閃,“什麼意思?”她問。

“我在美國有一幢房子。”他說:“我很少住到那兒去,一來這邊的工作需要我,二來,沒有女主人的家像一支沒有主調的歌,沉悶而乏味。”

她抬起眼睛來,定定的看他。“安奇,你在向我求婚嗎?”她輕呼著,訝異著。

“一個提議而已。”他說:“並不急。你可以慢慢的考慮,隨便考慮多久。”

“為什麼在美國?”唐雪月深思著,“如果結婚是要我跟你去美國麼?”

程安奇看了她一眼。“我想帶你離開這裏,我不想冒險。”

“冒險?”她驚奇的問:“冒什麼險?”

“你在這兒有太多回憶,你心中有個影像,對你、對我都不好,假若你有決心擺脫這個影像,擺脫過去,我們離開這兒!一個新的開始!雖然平凡,保證幸福。”

她看他,不說話。

程安奇,多年不見,你到底還了解我多少?

他緊握了她一下。“想什麼?想我太冒失,太大膽?”

“噢!”

“這種提議需要勇氣。”他看著她,微笑而沉思的。“要知道,我的舊傷還沒有痊愈,我太怕你的拒絕,那我會受不了的。”

“你有沒有想過……”她舔舔嘴唇:“答應你或許才是對你的傷害?”

程安奇深吸了口氣,“也許吧。不過,沒有試過誰又會知道呢?”他聲音沙啞而哽塞,“小月,你願意試一下麼?”

唐雪月被動的望著他,這或許就是命運吧。

“好。”

她一臉的平靜,誠摯,卻並不激動,也不熱烈,沒有非君不嫁的堅持,也沒有生死相許的誓言,更沒有愛得要死要活的那種炙熱。

02

在經紀公司發布婚訊之前,唐雪月又獨自去了一趟韓國。林桐送她的小房子,她要取回來。

走出機場,坐上出租車,報上了公寓的地點。一路,唐雪月看著窗外那些熟悉的景色,和店鋪還有街道,莫名的覺得很多東西竟然都不一樣了。

物是人非,這一次,她是來告別的。

到了公寓門口,發現門竟然大開著,玄關處有一個行李箱。

林桐!

唐雪月心猛跳了幾下,不寒而凜,皮膚上都起了一陣悚栗。她沒有換鞋,就衝向了臥室,沒人,又跑到衛生間裏,也沒人。她愣愣的站在客廳裏,牆角那裏沒有小房子,仿佛這隻是一場夢。

“月兒……”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聲呼喚抽痛了她的心髒,抽痛了她的意誌。在這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多少個午夜夢回時,每次耳邊回響出他叫她名字時,唐雪月都會把自己埋進被子裏,難過的縮成一團。

這又是夢嗎?

她轉過身,看到了站在玄關那兒的人。那是林桐。她想過千萬遍,念過千萬遍,盼過千萬遍……的林桐!

再見,恍如隔世,他瘦了,憔悴了,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扶著門,深深地望著她。四目相對,目光交織,似乎在電光石火間,迸射著火花。他們彼此癡癡凝望,不交一語,那默契,那熱情,那了解,那渴望……唐雪月的心,幾乎要衝破胸膛,直接飛到他的懷中,但她,隻是怔怔的站著,眼淚發瘋般的湧出眼眶,發瘋般的在麵頰上奔流。

他走進來,關上門。

“月兒,別哭……”他開腔,聲音低沉而沙啞,“你一哭,我會沒有辦法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