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柱純陽(1 / 2)

二十年前,冥曆庚金年,陰厲王朝冥府玄冥龜玄甲開示,“四柱純陽烻炟現,金星淩日五行生。”龜辭一出,冥府遂成鼎沸之勢,冥王震怒,誓要不惜一切代價,爭奪四柱純陽命格之人。

稍後得知此消息的還有黃泉左畔的泉左盟,治下四靈閣之一的玄武閣閣老卜算子夙夜不息,終於準確卜算到四柱純陽之人即將誕生的地點和時辰,分毫不敢耽擱,連夜持預卜金文寶冊覲見泉左盟盟主。

此時司晨之音剛過不久,冥界仍是一片晦暗鴻濛,霧瘴彌漫,玄武閣閣老卜算子毫不猶疑地敲響了陰樂十二呂中的亥呂。

泉左盟盟規,不管什麼時辰,不管什麼場合,當陰樂十二呂中的酉呂,戌呂,亥呂大呂之音響起時,盟主必須立刻親自接遇。

亥呂之音從泉左盟草創至今三百年來從未曾響起,上一次戌呂之音正是兩百年前泉左盟和冥府之間的天王山之戰―奈何濱司口之役。此役冥府兵發十萬,冥王親自坐鎮,鬼王鬼將盡出,泉左傾盟而戰,宗祖親披龍甲聖衣,手執金印玉牒,前線督戰。

八百裏黃沙遍地,風激電駭,魄散魂飛;三千裏忘川洶溶,波屬雲委,煙滅灰飛。那一役龍拏虎擲,天地變色,日月無光,死戰三月,大小數十戰,泉左盟以慘傷之代價終於徹底占領奈何濱司口這塊陰陽喉衿之地。

大敗而歸的冥王忿恚不已,立燒冥帖上達天聽,冥界淆亂,陰陽秩序大亂,冥王本料想浩帝震怒,必定派遣天兵剿殺叛賊,卻不想那位居九天金闕瑤殿之上的浩帝隻是從中居中調停,降下天諭,天衷敕令雙方恪守天道,各退一步,維護冥間秩序。

無奈的冥王隻得抱著僥幸的心理親身前往九淵之水寒淵閣,求助這位早已清心修煉,不問世事的老祖宗—幽冥尊者,結果卻吃了閉門羹。

憤怒的冥王最終還是屈於浩帝的威嚴,雙方於寒龍山達成君子議定,泉左盟仍然尊冥王為冥界之王,泉左盟雖據奈何濱司口,但是不得幹涉陰司一切正常權利行使,雙方各讓一步,至此冥界新格局正式確立。

浩帝的有意縱容讓冥王忿怒異常,作為冥界唯一的王,原本勢傾冥界,權炫八荒,但現在卻處處掣肘,威權旁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此後的兩百多年,冥府與泉左盟一直睚眥不斷,糾紛不休,卻沒有再次大打出手。雙方都在積蓄力量,務必一擊置對方於死地。從來沒有任何人質疑,雙方還將會有一場驚天大戰。

天色將曉,當清越激昂的亥呂之音震碎最後一絲清明前的幽暗,盤旋於泉左時,整個泉左頓時蒙上了一層兵戈鐵騎,殺意濃烈的冷冽氛圍。

泉左盟盟內大部分都是修道之人的鬼魂,包括道士,僧人,尼姑,相卜,丹鼎之人等,這些人在世之時多與陰間存在打交道,早已對陽世出現那麼多陰邪的存在心存不滿,認為陰司職責疏忽,轄理不善,所以宗祖才會牽頭成立泉左盟,占據奈何濱司口,意在杜絕陰間之物再次流竄入陽間。

雖然他們如今已都是鬼魂,不過他們自認為是修道之人,生前恥於與鬼為伍,死後自然仍以人自居。

近一兩百年加入泉左盟的人根本沒有親曆過那場兩百年前的曠世大戰,而那些幸存下來的老人也鬱抑於當時的慘況全都緘口不言。每當問及此事,細心的人總能捕捉到那些老人臉上那一閃而逝的淒婉哀絕的眼神,以及從那不經意間說漏的隻言片語中還原當時慘絕人寰的戌呂之戰。

戌呂之戰如同一個禁忌的話題,但每年泉左盟在英傑陵參拜的三萬亡靈無言中訴說著當年的慘烈,即使再遲鈍的人也能猜測一二。

兩百年前的戌呂之音引出一場冥界生死存亡的戰爭,堪稱泉左盟的聖戰,沒有人敢去想象比戌呂之音更高一級的亥呂之音意味著什麼!即使再樂觀的人也不會抱有任何幻想,冥界大亂在所難免,也許一場毀天滅地的戰爭如同雲集風合般正在迅速醞釀,隨時都有可能吞滅一切。

須發鬢白的卜算子手持預卜金文寶冊,惴惴不安的躬肅在乾霄閣。乾霄閣乃泉左盟絕密府重之地,曆來都是閣老盟主議會之所,館閣外刀戈劍戟,金槍羽箭,連一隻冥蠅也飛不進來。

緊接著三道青黃色煙縹緲而至,氤氳漸散之後三位龍鶴之姿的老者隱現。青龍閣閣老禪源神僧一身素潔的麻衣袈裟,佛性禪心,麵容沉靜寂定,仿佛萬物不縈於懷,隻是深邃無垠的眼眸中流露出悲天憫人的情懷;白虎閣閣老上雲子青衣素袍,麵容矍鑠,眼角深陷,瑩白如霜的睫毛下一對雙眸卻是閃閃發亮,炯炯有神;朱雀閣閣老正陽子,鬢若刀裁,眉如嚴霜,身著斜領交襟式袍衫,足踏烏皮小靴,麵容卻是極其清淡,頷下一綹白須,看上去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