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家裏請了個道士來“掃房”,所謂的掃房,是他們認為家裏有鬼,會給人帶來晦氣,所以要驅逐出去。
那道士“掃”完房後,我母親又請他給我看手相。他細細地看了後,長歎了一聲:“唉,苦命的孩子。”
我母親一聽就急了,問道:“還請道長說明情況。”
老道士捋了一把胡須,喟歎道:“此子是罕見的相克體,隻要是跟他關係過於親密的人都會意外死亡,除非六親不認方能解脫,就當從沒有過這孩子吧……”
年幼的我不知什麼是“相克體”,但是我知道他們好像要把我丟棄似的,當即大聲哭喊:“媽,不要丟掉孩兒啊,我以後不淘氣了,會聽話的……”
“好了,林兒乖,你是媽的好寶貝,媽怎麼會不要你呢。”母親哽咽地安慰道。我名叫楚子虛,楚林是我的小名。
“嗚……”我趴在母親懷裏不停地抽泣著。
“冤孽啊!希望你們好自為之吧。”老道土臨行前奉告了父母一句。父母點了點頭,恭送著他離開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看到過他,但很多年以後,我是多麼後悔當時的決定。或許,那時我就該離開家或者離開這個世界,因為按老道士的說法,天生相克體是我的宿命,無法擺脫的宿命。而我摯愛的親人,將會因我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農村雖然沒有城市裏的條件好,但我的童年也是另有一番風味,在其間也並未發生什麼大事,一切相安無事。我們一家都忘了當初老道士的勸告,我對相克體也不那麼耿耿於懷了。
但是在上高中那年,由於遊興所致,我到縣城的郊外爬山,被那奇山異石所吸引,一連翻過幾座山,來到了一處透著怪異氣息的地方……
這是石山上的一座孤廟,沿途遍地的紙錢,臨近廟時,還有一位婦人披麻戴孝的在廟前哭得肝腸寸斷。後來我才知道,這裏是附近的人專門超度亡靈的場所。當時我嗓子幹得冒火,想到這裏有廟,那就應該有一口井才是。於是耐著性子尋到水井,雖然是炎炎夏日,但我隻喝了一口水就感覺如同墜入冰窖。這裏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要逃之夭夭。
就在我撥腳欲離去時,一道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從廟裏傳來:“施主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回去,不妨上來與老衲飲一杯清茶再走不遲。”
“靠!還想跟我討香錢不成?要知道我可沒進去求過菩薩拜過佛啊。”我暗自嘀咕著。這時一臉苦行僧樣的老和尚緩緩地走出來,微笑著朝我揮了揮手。我隻好懷著忐忑的心情迎了上去,強笑道:“老師傅好!”
“嗬嗬,這廟裏就老衲一人,施主也不用擔心什麼,老衲沒什麼惡意的。”老和尚極力的裝出一副和藹的模樣。看著他人畜無害的表情,心智還不成熟的我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於是跟他走進廟裏。
我們一老一少席地而坐,老和尚真的端來了一杯熱茶,不過我說剛才水喝多了,並不想喝,他也就由了我。
老和尚開門見山地道:“小施主可知道老衲請施主的用意?”我搖頭表示不知。老和尚長歎了一聲:“冤孽啊!”這表情,這語氣,與我十歲那年的老道士如出一轍。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我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現在已經有兩個人這麼說了,一個是道家,一個是佛家。這不讓我心慌那才叫見鬼。
果然老和尚語重心長的說道:“施主可知自身為相克體?相克體,就是天生會克掉所有與自己關係親密的人,一生隻能四處漂泊,孤苦伶仃。可憐可悲可歎啊!”聽人再次提及相克體,我的心仿佛如刀絞般的劇痛,然而我還是說了謊:“未聽過。”
老和尚勸誡道:“隻有施主六親不認,方能救他們脫離苦海。言盡於此,施主好自為之吧。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此時我已不是隻會抱著母親的腳哭的十歲小孩,今天老和尚的話讓我感到很不安。傍晚回來後,我立即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把老和尚的話轉述給父母,可他們卻安慰我說:“林兒,你不要糊思亂想,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取個漂亮的媳婦,給我們長臉啊!再說這麼多年了我們不是沒事麼……”
我被他們說得徹底沒轍了,隻得含糊其詞道:“嗯,我會的,那老和尚可能是糊說八道的吧。”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自欺欺人,難道老和尚真的是在危言聳聽?
於是我在惶惶中度過了三年的高中生活,當初老和尚的話給我心裏留下了很大的陰影。但要六親不認,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顯然年僅十八歲的我還不能做到那一點。噩運,恐怖的噩運,終於來了,使我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前途一片光明墜入了黑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