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我,來生。不要出聲,就待在那兒,我會找到你。”——
我腦子裏時常聽到這樣一個聲音,不甚清晰,不辯男女。最初的我以為,這話是別人對我說的,於是我滿懷期待地等著,因為就我讀了那麼多的話本的經驗來看,這個對我說這話的,必定是我前生的另一半。他必定對我愛得極為深沉,這才說出這樣的話,而通常,既然這話能夠在我轉世了之後還依然晃蕩在我的腦子裏,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我倆前世的愛情,驚天地,泣鬼神!愛得如此之深,那麼,他也必定會踐行他前世的諾言,找到我,然後好好對我。
於是我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等了十四年,卻什麼也沒能等到。等到我終於快要及笈了,我的父王母後都決定要為我擇婿了,他還是沒有來。也許有人會勸我,說不定,我等的那個他,就是最後我的父王母後為我選擇的那個人呢!可我知道不是,別問我為什麼,我就是知道。可是我已經不能再這樣傻傻地繼續等下去了,我雖自幼得寵,可畢竟也是女孩子。母後若是知道我因為這樣一句話遲遲不肯成親,必然隻會覺著我魔怔了,會為我請太醫。啊,照我的受寵程度,父王也許還會廣招天下奇人異士,以期有人能夠救治於我。
也許我應該聽從父王母後的安排,好好嫁個人,幸福的過一生。可是隨著母後為我擇婿這件事進行的愈發的順利,我卻愈發的焦慮。我開始沒日沒夜的失眠,沒日沒夜的懊惱。終於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有一個女子,她渾身沾滿鮮血地躺在一個紅衣男子的懷中,眼神不知看向何處,有些迷茫,卻又十分堅定地說道:“你答應我,來生。不要出聲,就待在那兒,我會找到你。”我這才終於知道,難怪我等不到別人來找我,原來是我答應了別人。難怪近日愈發的焦慮,成日無法入睡,卻原來不是等不到他的難過,是自己未能履行諾言的報應。我心下有些委屈,我一個女孩子,便是說了那些話,允諾了你,你便不能給我些提醒麼?怎麼竟讓我受這般委屈。話本裏說的,果真不可盡信。
我本是不想讓自己受委屈的,幹嘛要去找,上輩子都過去了,那是上輩子那人允諾的,我何苦去遭這份罪?隻是大抵是前世的執念委實太深,竟至於讓我都已經轉世了還是想不開,放不下。我被那個磨人的聲音纏得實在是忍無可忍,最後終於決定了,我要找到他!待我找到了,我定要好好折磨折磨他,來報我這十四年受盡的苦難。
隻是,就算我決定要走,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我又去哪裏,尋找這個已經轉世的,不知麵貌,不知身份,不知年齡之人呢?又或者,他早已不在人世了呢?要是我找到了,他已經是一個糟老頭子,那我還要與他成親嗎?又或者,他轉世成了一個女孩子呢?那我又該怎麼辦?聽說過兩個男人還能斷袖的,可兩個女人能做什麼?更糟糕的是,他若是變成了畜生呢?我難道就養著一頭豬,或者牛羊馬什麼的,過一輩子嗎?我的腦子裏閃過無數種可能,然而可笑的卻是,不管我想到了什麼,竟都未能打消我去尋找他的決心。於是我終於還是,背著我的父王母後,背著疼愛我的兄長,背著所有人,從那座我從小生活的王宮之中,一個人,悄悄地,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