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前月得了些新鮮的顏料。”中樞妍語氣雀躍，左右端詳了好一會，“你有什麼喜歡的嗎？”眼睛卻始終盯著傘麵。
“你看著辦吧。”中樞媸興趣平平，“我沒什麼特別的愛好。”
“你這樣說，要我怎麼下手？”他犯難。
“是你說要添畫，我還以為你是想好了的。”
“那就全按我心思來了？”他終於轉頭看她，詢問道。
“隨意。”
“那你若不喜歡怎麼辦？”他又問。
她輕瞥他一眼，微抬了下巴，有絲散漫的驕縱，又被平淡的神色掩了下去：“扔了。”
“嘖。”他誇張地挑眉搖頭，將注意力又放回傘麵上，“女孩兒真難辦。”
“你見過許多女孩？”她語調纏綿婉轉，尾音上揚又漸含唇齒。
他有幾分好笑地看了她幾眼：“不敢。”
“那你怎麼知道女孩兒就難辦？”目光流轉，隱秘的嗔意。
“見你一個，”他意味深長地搖頭，“單看我為你解決過的那些多的事就知道了。”
“孩子總闖禍，姑娘就不一樣。”
“喲，”他稀罕著嘖舌，“你是說你長大了，懂事了？”
這回她停了好久：“……自然。”
他卻無言。
隻是不一會兒，他氣惱得一擱筆：“上這畫真煩。”
“油紙哪裏那麼好上色？”她說，“無端毀了我一把傘。還以為你是有經驗的。”說罷伸手去拿。
他倒一把橫奪：“你且不急，自然是能成的。”他又緊鎖眉頭看著傘麵，“給我些時日，讓我再想想。方才有個想法，如今想來，倒不怎麼好。”
她看他：“隨你。”
呆立了會兒，她開口：“若無事，我便走了。”
“且等等，”他抬起頭來，笑，“問你個事兒。”
突然有身影悠悠踱步，進了側書房。
中樞妍略看一眼——竟是乙肩。他雙臂交環，抱著個陶碗，裏頭穀子積了一半，堆出個尖兒。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和善與自在。
中樞妍仔細看著，接著一訝：“竟把這事忘了。”接著又抬起頭，笑容可掬，“竟是長老親自送來？”
乙肩笑眯眯：“是找您有事，順便也帶來了。”
這時寺人裏邁著匆匆的腳步，低頭而進。
中樞妍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過那碗：“既然寺人裏也要來，您又何必親自拿著？”
乙肩自然遞了過去，目光悠長：“老臣愛養鳥，對它們愛吃什麼，頗有些心得。恰遇上了他，”他望了一眼寺人裏，用目光說明，“便幫忙出個力。”
“長老向來助人為樂。今日為喂鳥人挑穀子，不知來日，會不會為鳥偷喂鳥人的穀子使？”他嘻嘻一笑，轉頭向寺人裏吩咐，“把它放那兒就好，明日也得用。”他隨手往桌上一指。
乙肩含笑，眼神深邃，是高尚的學者：“偷不至於，求倒是會的。”
中樞妍調笑：“這時說的是求，等看到了好鳥，我看搶也是會使的。”
“嗬嗬。”乙肩依舊樂嗬嗬，“穀子而已，哪裏就需要這麼大動幹戈？”
“這話倒說得極是，”中樞妍眯眼，笑容更為燦爛，請乙肩到一旁席上，二人跪坐，似有困惑般請教著開口，“那若是老鷹與幼羊，長老又打算幫哪方呢？”
“老鷹哪需要臣幫呢？”
中樞妍眼裏閃過疑惑，假笑：“那麼您是打算幫羊了？”
“老鷹不必幫，但雛鷹還是要盡一份力的。”乙肩形容安然，“何況……”
“何況什麼？”中樞妍警惕，卻依舊問了下去。
“何況鷹想抓的也不一定是羊，”乙肩凝視著他的眼睛，“也可能是躲在羊身下的那條蛇。大王您說，是不是？”
“羊下竟能有蛇嗎？長老，這可是無稽之談了。”他有些不安，笑容勉強，“即便有，那鷹何必不抓羊，非得抓那蛇？”
他依舊嗬嗬笑著：“這件事，您心裏也明白。”不過他還是繼續講了下去，“一麵，羊的體積龐大，抓起來費力；另一麵，隻有蛇才是它最想要的，既然已經有了最快成功的方法，又何必舍近求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