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峭壁,走一步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一道豔麗宛如火焰的身影靜靜站在山崖上,一張美豔到失真的容顏微微低頭,陰鷙的眸光帶著幾分瘋狂,緩緩地、抬眼朝著一襲白衣的男子看去,嘲弄般挽起瀲灩朱唇。
“百裏無衍,從此我蘇拂與你上卿大人,勢不……兩立!”
狂風呼嘯地往山崖下灌去,仿佛發出地獄裏無數厲鬼絕望恐懼的淒叫。
……*……*……
天定三年,六月初一,午後三刻。
劊子手握著大刀,刀麵上折射出晃眼刺人的光線,明明烈陽高照的天空,卻讓蘇拂的心仿佛墜入冰窖一般,冰冷刺骨。
高台之上,一位身穿素裳黑發的男子坐在高座上,一張麵具遮掩了麵容,隻露出精致的下顎,形狀完美的薄唇輕輕抿著,一對丹鳳眸子透過麵具俯視著被斬的人,神情高貴而冷漠。
高座下的一位縣官沉著嗓子下令道。
“午時三刻,時辰到!”
“——斬!”
大刀霍然落下,四濺的鮮血灑落在地上,四周圍觀的百姓皆是掩袖遮麵,不敢直視。
與此同時,站在人群中的蘇拂覺得自己心口驟痛,猛地吐出一口血。
“阿拂!”
不知誰在旁邊輕呼,蘇拂卻仿佛墮入無盡深淵,失去了知覺。
旁邊的少年及時扶住蘇拂,見蘇拂袖上沾染著血跡,心中大震,立即推開其他人從人群中離開。
高座上的男子眸光微動,落在了蘇拂剛離開的地方,隨即移走視線。
……*……*……
“為什麼你不追殺我,反而留我一條命?”紅衣女子站在懸崖邊,狂風吹著她寬大的袖子,獵獵作響。
“雲大將軍想留一條子嗣,並將一半家產贈予我,我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百裏無衍淡淡陳述道。
寬袖下的手攥成拳頭,蘇拂冷笑道:“恐怕上卿大人並不缺錢財罷。”
“錢財一物,自然多多益善,總不好推諉雲大將軍一片心意。”百裏無衍頓了頓,勾起唇角,笑意愈漸不明,“一半家產能還你一條命,想必雲大將軍泉下有知,必是欣慰罷。”
“你這個妖物、妖怪!”蘇拂低下頭咬牙切齒道。
“嗬嗬,妖物也好,妖怪也罷,”百裏無衍低低笑起來,一對精致狹長的丹鳳眼眸微眯,低魅的語氣一股森涼詭譎之意,“那就拿出你的仇恨,向我複仇罷。”
百裏無衍轉身正欲離去,一道含著絕望瘋狂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百裏無衍,從此我蘇拂與你上卿大人,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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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鶯飛,京都繁華似錦,又是一年春。
距離雲家被斬之日已過三年之久。三年前,戰功赫赫的雲大將軍勾結西番之事揭露於天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無一人能幸免。
那日,豔陽高照,濃濃的血腥之味彌漫在京都之中,連續幾日都經久不散。百人性命,皆亡命皇都。
……
蘇拂坐在馬兒上,遙望不遠處的城門。
繁華依舊,喧鬧依舊,春來依舊,不過雲家覆!
三年,不長不短,卻是足夠讓人忘記許多事兒了,縱然被茶館說書人提起,不過引得他人幾番唏噓,一盞小茶,便足以淡忘。
而她,始終活在那日不見天日的痛苦當中。
“阿拂……你就不能留下來陪著京安麼?無憂無慮的活著多好?沒有殺戮、沒有仇恨、沒有痛苦,多好呀……”
那個稚嫩少年嗚嗚泣聲,執拗地拽著她的袖子,不讓她走。
……卻終是被她辜負一片赤子心意,一刀斬下衣袂,決斷離去。
蘇拂闔上眸子揉了揉太陽穴,複張開,已是如靜水暗流,讓人望不盡深處。
“駕!”
她是為複仇而來,斷不可被情字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