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有一處孤島,據說上頭住著仙人。
也有傳言說,島上那些美麗非凡的男女皆為惑人的妖精。
沒有人真正踏足,便是東海修仙者,也破不了結界下那層層迷霧,隻知道那小島終年梅花盛放,香風十裏。
實際上,此處的確住著些不同尋常的生靈,他們非妖非仙,乃是上神界犯錯的鳳凰一族,被罰下界引渡含冤而死遊蕩人間的有緣人。
所謂引渡,就是神鳥族人進入怨靈體內,逆轉時空為其達成臨死前的遺憾和心願以化解怨氣使之輪回,很多時候,引渡者會以死者所向往的姿態,在人間活過百年。
鳳凰族乃不死之身,他們會看遍世間百態嚐盡生離死別,為他人哭,為他人笑,在他人的故事裏傾付自己的悲歡,周而複始。
這一日,島上飄來了一個特殊的靈魂,她的本體不是凡人,而是魅族眠係巫女,族內往返人間的引渡者中,竟無一人能入她凡間的身體助其達成遺願。
島主雲殊親自將這個靈魂埋葬在雪海梅林,然後像往常一樣在水閣練功舞劍,隻是午後他又去了梅林,直到黃昏也未見出來。
大弟子簫去尋他時,見一貫雲淡風輕地師尊跪在巫女墓前,手撫石碑黯然神傷。
“師尊,是她……”
簫給雲殊披上裘衣,欲言又止,他知道,這個靈魂非比尋常,是時候請聖女出穀了。
這位冤死的眠係巫女,應該就是這一世的宿命之人,能進入她身體引渡靈魂的人,隻有聖女青鸞。
當然,也隻有青鸞將離,島主才會流露出這樣難舍的神態。
“那丫頭不諳世事,也不知去人間如何應對那許多的紛擾。”
雲殊緊了緊裘衣,輕撫石碑上“霓裳”二字,此巫女在俗世名喚霓裳,乃是京都皇城的一位舞姬。
舞姬嗬,聲名狼藉,以色侍人。
而他的青鸞纖塵不染,在這雪域,誰都寵著她護著她,他怎麼舍得下?
“師尊,我知道您會不舍,可是舍不得,不也得舍麼?您比誰都清楚,終會有這麼一天的,而且,全族不都盼著這一日麼?”
簫勉強笑了笑,“我們鳳凰一族守護聖女守護青鸞佩,為的不就是……”
“罷了,你去知會一聲,讓她走吧,明日……不,即刻動身。”
雲殊又歎了一回,緩緩起身,許是跪得太久了,他踉蹌了一下,錦衣狐裘卻襯得麵色憔悴,分明是年輕俊美的模樣,卻莫名地顯出些蒼老。
“師尊不去送她?”
簫不忍,到底是多問了一句。
雲殊卻像是沒聽到,渾渾噩噩地步步走出了梅林,許久之後,方又回過頭來,施法移到簫跟前,把火狐裘給他,“人間不比雪域的靈氣,你且告訴她,若是難了倦了,便回來罷。”
簫愣了愣,點頭往聖女穀去了。
引渡靈魂是神罰,豈能說回來就回來?師尊啊師尊,神鳥族當初就是為了她才淪落至此,如今的你,已無力再護她一回了,這第七世,也是最後一世,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