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稀稀拉拉的垂落在地麵上,雷鳴伴著閃電肆無忌憚的劈打著江南小鎮依山傍水的任何地方。
金小鳳覺得身體疲乏至極,卻被雷聲吵得難以入眠。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著,總覺得心頭像壓了塊石頭,連呼吸都使人惴惴不安。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氣,然而忐忑的感覺越發清晰了,似乎雨夜裏該會發生著意想不到的事。
“咚咚咚”,客棧外麵好像有人在敲門。
金小鳳伸手支撐身體坐起,使勁的搖晃著頭,試圖讓自己快點清醒。
“咚咚咚”,敲門聲伴著雷鳴的響動越來越吵鬧。真實而準確的灌入金小鳳的耳朵。
那確實是敲門聲,金小鳳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她從床上爬起,開始慌亂的穿著衣物。
今晚在客棧守夜的,是金小鳳的二女兒陸信雙。
信雙睡在客棧一樓,一個離大門極近的房間。如此就是方便夜裏有突然到來的客官。
“來了,別敲了。”信雙一麵快速套上一件青色棉布的外套,一麵睡意朦朧的應答著。
這樣的夜來擾夢,自然是讓人不勝其煩。
信雙顯然沒有了耐性,粗魯焦躁的拿開橫在大門上的木杆,又解了鎖才打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兩個男子,長得清秀俊美。
一個身著黑紗白衣,腰間別著白玉帶子,寬碩的手掌上握著一把玄鐵的寶劍。
另一個男子穿著錦綢寶藍長衫,外麵套著赤紅色馬甲。左手的大拇指上還帶著一個青玉扳指。雖不如前一個的相貌堂堂,卻也是氣宇軒昂。
信雙猝猝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大雨浸濕了他們的衣衫,豌豆大小的雨滴從臉頰滴滴答答的落下。
“姑娘,勞煩你為我們開間房間吧。”穿寶藍衣衫的男子,定定望著信雙的眼睛,帶幾分懇切的說到。
“公子半夜敲門,已令人生疑,且我們客棧多是女人,怕是不方便留下公子吧。”信雙回望過去,那男子的眼睛黑得發亮,像極了夜閃著暗光的珠子。
信雙倒是也不懼,在客棧裏久了,哪裏會沒有半點的定力呢。
她不語,退身想要關門。
“煩請姑娘通融可好?”,一直不曾說話的白衣男子一隻手抵擋住了幾欲關上的木門,另一隻手上握著一定銀子伸向信雙。
信雙低頭望著那定足有好幾兩的銀子,還未來得及伸手接住,耳畔就響了起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女聲。
“雨夜難行,還請公子快些進來。”信雙轉過頭,便見母親金小鳳站在自己身後,殷勤的笑著說到。
金小鳳穿了一身鵝黃烙金色杜鵑花的修長襦裙,裙身外還係著赤橙的浣紗帶子。雖是比不得年輕女子的嬌媚,卻還隱隱藏著幾分韻味,宛若珍珠一般,溫雅而沉澱。
那兩個男子順勢進屋了。他將銀子放在堂中水曲柳木的長桌上,恭敬的說到:“叨擾掌櫃的了。”
金小鳳順了順自己耳旁的一縷青絲,對著站在一邊的信雙說到:“快帶公子去上房歇著。”
信雙分別給他們安排了客棧裏的兩間上房,便也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了。
金小鳳的“雙鳳客棧”是依雲鎮裏為數不多的客棧之一,小鎮裏人少,本沒有多少人住店。便是靠著金小鳳的一手好廚藝,她也儼然算是鎮上的有錢人。
金小鳳命苦,在二八年華的時候嫁來依雲鎮,本也懷著歲月靜好的癡願。
奈何嫁了個病秧子,她夫君尚且在她懷著二女兒信雙時就撒手人寰了。
留下這雙鳳客棧,丟給金小鳳照料。
女人孤苦,還有兩個女兒,免不了的艱難。好在鎮上的捕頭秦臨時時幫襯,便也點點熬下來了。
次日清晨,陽光像相約好了似的,透過雲朵,斑駁的灑落在依雲鎮的青瓦小道上。
時逢夏日,樹梢上的蟬蟲叫的格外的響,讓人聽來也做煩。
信雙早早便打開客棧的大門,又到廚房把米下了鍋,放上大棗,紅豆開始熬煮。
金小鳳還沒有下樓來,她是斷不會這般早就起床的,必是要到粥熬好了,才會坐在堂中吃上一小碗。
金小鳳貪睡,青青則該早早就打水擦洗桌子酒罐。再將前日的流水賬麵悉數算清。
青青是金小鳳的大女兒,原便是年長信雙幾歲的。加之少小就跟著金小鳳打理客棧,甚是喜愛算術。也理所當然的管理客棧的賬目了。
信雙盛了粥放在桌麵上,又與金小鳳和青青一起坐著。
“昨夜來的那兩個公子走了嗎?”金小鳳攪了攪熬得稠香的粥,問道。
“還沒有”,信雙望向母親頭上的翠玉簪子,回答道。
金小鳳撫了撫自己的殷紅蔻丹,說著:“便是要告訴他們盡早些離去,若是不想走,是該要再交些房錢的。”
她抬眼望向青青,接著說:“你快去催促他們起來呀,整日裏呆坐著,當真沒有半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