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不知何地,她就這麼突兀的降生到這片土地上。然後時間流逝,歲月輪回,他在她突兀的降生到這片土地上的第十個年頭跟著她來到了這裏。
熹朝隆光帝十三年,秋末。小寒,霜起於北,漸滿天下。
帝都,太尉清仇南府。
今日是當朝太尉清仇南的六十大壽,故而偌大的太尉府都被前來賀壽的賓客擠得滿滿當當的。年少的清羽帶著自己的小尾巴——太尉心疼孫子,特地從極北冰原之地撲捉回來的貘,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已經八歲的清羽還從來沒見府中有過這麼多人,且由於今日是爺爺的六十大壽,就額外許了自己一天假,整日裏都被一眾先生督促著演武習文的清羽自是興奮異常。在擁擠的人群中穿行著,自得其樂。
午時,紫陽浮於中天,極陽之時,大吉。
來自皇室的賀詔在這個吉利的時辰到達,年少的清羽被父親清青羊拉著跪在爺爺清仇南身後,聽著頭上宣旨太監李公公念著一大堆“之,夫,者,也”。清羽無心去記,然在李公公宣完旨後,在一眾跪著的賓客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中,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自李公公身後走出。
李公公討巧的對爺爺說道,“陛下體恤太尉年邁,特在青州供奉的秀女中選了一個來照料太尉,希望太尉大人能夠喜歡”。
對於美醜,尚隻有八歲的清羽還沒有那些概念,卻覺得那個自李公公身後走出的女子給了他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像他心中老是會出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每當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浮現出來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
一旁的清青羊看見清羽盯著那個皇帝新賞賜給自己父親的女子,忍不住拍了拍清羽的頭,“小孩子不要亂看,等你大了,你老子去給你找個十個八個的。”
“哦”
熹朝宣威帝三年,初春。微寒,晨露起。
酉時,日入,進夜,寒。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轉瞬間,清羽已經十六歲了。八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今的他已沒有了少時的那份稚嫩,代之的是少年的漸漸成熟。
十六歲的清羽安靜的跪在靈堂裏,忍住眼裏的淚水。將手中的紙錢分開,一張一張的丟進身前的火盆中。
六十八歲的當朝太尉清仇南終於沒能抵住病痛的折磨,艱難的熬過去年的寒冬後還是在這個初春悄然的離開了,去往了傳說中的陰世。繼任的皇帝宣威賜諡號“文德”,加進爵位承平公,領一萬戶,降爵以襲。
戌時,黃昏,寒。
“人殉,天道所棄,人性所不忍。父親,還是不要了吧?”夜深的太尉府,在父親的書房,清羽苦心的勸著父親。由於爺爺彌留之際曾說,舍不得身邊的十二侍妾,希望死後仍能帶著她們。這其實也就是間接的要十二侍妾為其殉葬之意。而那十二個侍妾中就有當年的隆光帝賜給爺爺的那個女子,那個自青州來的叫漸離的。
“羽兒,不要再勸了。你當爺爺和我真的不知道這幾年的事麼?你要知道,她是你爺爺的女人,依倫理是你奶奶,比我都還大一輩。你與她,絕不可能”
對於清羽這些年的舉動,清青羊和清仇南都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清羽是怎麼搞的,對那個青州的漸離有著超乎尋常的迷戀,時常流連在她房前。太尉府的嫡長孫身份何其尊貴,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怎麼就對一個已經年已雙十有餘的女子那麼感興趣。當然如果這個女子是其它的身份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多了一房侍妾而已,但是這女子是清仇南的侍妾,是清羽爺爺的侍妾,一切的一切就都不可能了。
“我知道,我與她隔的太遠。但父親,你不能讓那些活生生的人去為死去的爺爺殉葬啊!我們沒有權利剝奪她們的生命”有的時候,對一個人的迷戀或許真的不需要理由,清羽自己都弄不懂自己怎麼會對漸離有那麼強的迷戀,難道是因為那種讓他很是舒服的感覺...
“自她們進入清府,就是清府的人。清府要她們生,她們就生;要她們死,她們就得死。總之,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安心的等爺爺的守喪期結束吧!丞相家的莫西小姐對你很是不錯,不要辜負了人家”清青羊說完這句話,揮了揮手,示意清羽離開。
自知道清羽時常流連在那個叫漸離的侍妾房前,清仇南的病情便急劇加重了,年近古稀的清仇南沒想到自己的孫子居然會愛上自己的侍妾,這讓一輩子以倫理道德相標榜的清仇南感到失敗,自己標榜了一輩子的倫理道德居然會讓自己的孫子給破壞,這是一個多大的諷刺啊!所以臨終的時候,他決定,要將那個叫漸離的青州女子帶走,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清仇南的孫子愛上了他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