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大陸之失落的世界——連載一吉希出生在太陽城,魔法大陸西邊的一座城市。從有記憶起,吉希一直隨著父親的打井隊,穿行在魔法大陸的城邦裏。那時,魔法大陸正在遭遇一場空前的幹旱,龜裂的土地爬滿了昔日最為洶湧的長白河,長長的水草敷在板結的河床上,枝節倔強地佝僂著,如同不相信命運的突然安排。吉希父親所在的打井隊生意空前地好了起來,他們七八個人,扛著笨重的挖掘工具,像手藝人一樣從一個城邦趕往另一個城邦。【沙精】八歲那年的夏天。四方城。“就這裏了。”水文師韋爾伯看著儀表盤上的數字,他戴著眼鏡,是打井隊裏唯一不大聲講話的人,“整個四方城,就這裏有水脈。”“喂!你可看好了!”托尼後退著挪動挖掘架,由於不得勁,步子始終無法展開,“要是沒有,下次你一個人挖!”“不要嘲笑沒有肌肉的人,”巴博薩端起羊皮壺,仰著脖子喝了幾大口,然後向後撐了幾下肩膀,“夥計們,該給土地點兒顏色看看了!”托尼已經架好了挖掘機,韋爾伯在地上標示的圓圈正處支架中央。吉希像父親那樣緊了緊鞋帶,走到井架旁。“吉希,離這兒遠點兒。”父親正在和大家一起續鑽頭。“爸爸,一會兒鑽出泥漿,我幫你運。”吉希蹲下身,指著地上的簸箕,“我拖得動,我不是金姆叔叔說的那樣,光吃不幹活。”“今天終於長出息了!”金姆是打井隊裏最年輕也最愛和吉希開玩笑的人,“來,我們一起幹!”“金姆,別逗吉希了。”父親在褲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油汙,從口袋裏掏出幾個銅板遞給吉希,“去城裏玩吧!裏麵有好吃的,快去!”“小鬼,快走啊!再不走就成小泥鬼了!”蓋伊咬著牙把鑽頭上緊,他已經五十多歲了,一嚇唬人臉上就會縱起深深的溝壑。等到傍晚吉希從城裏回來的時候,挖掘架前已經堆起了小山般的淤泥,從淤泥的濕潤程度來看,他們已經離水脈不遠了。“該死!”巴博薩望著轉動忽然遲滯下來的鑽頭,罵了一句。“鑽到岩石層了?”托尼問韋爾伯。“岩石攔不住這種鑽頭。而且,現在的深度應該是沙層,岩石層早過了。”韋爾伯搖頭,“估計是什麼東西纏在鑽頭上了。”“向後倒向後倒!”巴博薩帶頭用手扯著厚重的齒輪帶,“停下來!先把鑽頭倒上來!”鑽頭一卡一卡地從地下旋轉出來,一張羊皮模樣的東西糊在鑽頭上。托尼生氣地把它扯下來,扔在井架旁邊的淤泥上:“倒黴!”吉希好奇地湊向那團東西,用手指小心地捏住它的兩角,輕輕抖開以防止泥點濺到身上——那是一張長方形的天麻紙,上麵隱約是幅風景畫。“是畫。”吉希抬頭對父親說,“它怎麼會出現在地下?”“這很正常,”父親慈愛地看著吉希,“魔法大陸有過一次塌陷期,那個時期的很多東西隨著崩塌,都被埋入了地下。”“小子,不要對什麼都好奇,這會讓你的生活很累。”金姆又開起玩笑來,“上次打井的時候,地下還有房子呢,我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從房頂鑽過去繼續打。有這心思,你好好看我們怎麼立井架,怎麼下鑽頭,我們老了,這些活就是你的了!”“我的兒子才不會幹這麼低賤的活!”父親有些生氣地衝金姆說,“我的兒子肯定會成為大魔法師!”金姆衝吉希做了個鬼臉,誇張地做出“大、魔、法、師”的口型。父親捧著吉希的臉:“兒子,你以後肯定會成為大魔法師,住在像樣的城堡裏,是不是,兒子?”父親的眼神帶著熾熱的期盼,仿佛吉希不答應,他便不會去做任何事。“是的,爸爸。”吉希呐呐地回答。大魔法師?像樣的城堡?這些聽起來如此遙遠,又令吉希心生深深的肅然起敬。就在大家準備把鑽頭重新續下時,井下忽然傳來一陣“呲呲”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同時伴隨著急速拍打泥麵的聲音。巴博薩狐疑地停住了手,用手扶著鑽頭,探著腦袋向黑黑的井裏看去。“嗖——”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家夥從井口飛速奔出,撞在了巴博薩的臉上,巴博薩的臉上立刻沾上了一大灘泥。那個瘦骨伶仃的家夥靈活地跳躍著,最後蹲在了淤泥堆上,又黑又小的瞳仁像是酒盅裏的水銀,滴溜溜地轉動著。忽然,它一把撲向吉希,拚命地搶那幅天麻風景畫,小小的腳掌蹬著吉希的胸口,留下一個個四個腳趾的淤泥印。“哈哈!是沙精!”金姆好奇地看著,“這玩意兒快絕跡了吧!”吉希在別的地方見過沙精,這是一種生活在沙層裏的低級精靈,以前建築工地打地基的時候,經常會挖出沙精。這幾年大旱,沙層含不住水,沙精的數量也隨之銳減。沙精還在用力地搶著那幅天麻畫,金姆拿著一個小小的皮帶扣,悄悄地從後麵靠近,然後“啪”的一聲,皮帶的扣子箍在了沙精細長的脖子上。“喂!小子,拿好!”金姆把皮帶的一頭交給吉希,“給你抓了個寵物,你說怎麼謝謝我吧?”吉希有些猶豫,他從心裏喜歡這個活靈活現的沙精,但是箍在沙精脖子上的皮帶扣又讓他覺得不舒服。“兒子,沒事。”父親知道吉希的性格,“前幾天需要拴住它,等到熟悉了,趕都趕不走,沙精是最依賴主人的精靈。”【時光畫】沙精和吉希的熟絡速度超過父親的想象,第三天太陽落山之前,沙精就已經徹底信任了吉希,一刻看不到吉希便慌了神。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吉希解開了沙精的皮帶扣,它蹦上桌子,打量著粗瓷盆裏的飯菜,然後拽出一根芥藍,湊到吉希的碗前小心地吃了起來。至於那張天麻畫,吉希驚訝地發現,它竟然每一天都會有細微的變化,今天的樹木比昨天的茂密一些,今天的草地比昨天的豐盛一些,畫中一些不知名的花,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綻放。父親說,這是時光畫,會跟著時間變化,如果一年看下來,會發現更大的不同:春天,畫裏萬物複蘇;夏天,畫裏草長鶯飛;秋天,畫裏秋高氣爽;冬天,畫裏一片肅殺。比起吉希對這張時光畫的好奇,父親則不以為然,他說這種畫以前很常見,普通的魔法師就能做出來,隻不過是把普通畫麵做了時光感應。吉希所驚訝的另一個問題是這張畫怎麼會保存如此之久還沒有壞掉,鋒利的鑽頭也沒有把它撕碎,父親則更不以為然,他說這張畫畫在了天麻紙上,而用天麻造出的紙是魔法大陸質地最堅韌的紙,可以保存萬年。沙精對時光畫的興致最高,它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吉希的背包,看到時光畫還在裏麵後才開始一天的活動。父親說沙精喜歡收集小東西,它把這張時光畫當成了自己的寶貝,金姆嘲笑沙精也是個窮命,拿一張破時光畫當傳家寶。但這張時光畫的確給吉希枯燥的生活帶來了一縷亮色。突如其來的大旱已經持續了三年,那些充滿生命張力的顏色正在淒涼退去,魔法大陸充斥著死氣沉沉的土黃色。而在時光畫裏,此刻正是綠色放肆蔓延的夏天,那些密得透不過氣的樹冠、和天空遙相呼應的墨綠色野草,像希望般映在吉希的瞳仁裏。吉希看時光畫的時候,沙精也會貪婪地盯著畫麵的右下角,那裏是草原的一角,可以隱約看見三排雨季生長的酸塔。酸塔是一種最多隻有巴掌高的陸生植物,蓋伊曾給過吉希一株幹枯的酸塔,吃起來很酸,有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蓋伊說雨後撿到的新鮮酸塔,完全不是這個味兒,一口咬下去,“噗”的一聲,滿嘴都是酸甜的汁液,說著說著,蓋伊就做出了酸倒牙的表情。在四方城的第六天,井終於打好了。考慮到四方城裏居民眾多,打井隊把井口做得有小教堂那麼大。最後,打井隊用水洗好了這口新井的內壁,然後從四方城的長老手裏拿過工錢。夕陽柔軟的光輝灑在四方城外巨大的山脈上,打井隊開始去下一個城邦討生活。在他們身後,四方城的居民已經將那口新井圍得密密麻麻,他們把係著長繩的空桶舉過頭頂,等著前麵打好水的人讓出位置。【聖戰與狼人族】第二年。月亮城。鑽頭半懸在井口上方,沙精失落地爬出井口,衝大家搖了搖頭。這一年在吉希的訓練下,沙精已經學會了下井勘察水脈的情況。“見鬼了!打了一百米,還不見水!”巴博薩一拳砸在井架上。“這兒的水脈跡象微乎其微,可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韋爾伯無奈地搖搖頭,“其它地方的水脈信號比這裏還要微弱。”“再試試。”蓋伊看起來比去年老了許多,鬢角的短發已經一片花白,“離吃午飯的時間還早,我們還能再打十幾米。”等到吃午飯的時候,打井隊還是一無所獲。飯桌上早已失去了往日大聲開玩笑的氣氛,隻有沙精從盤子裏拽出一根竹筍,“咳咳”地吃著。最近這一年,魔法大陸的形勢越發險惡,空前的大旱還在繼續,而魔法大陸那些似乎永遠不會抱怨的臣民——那些和吉希父親一樣的普通人,也開始急躁起來。他們堵在有著巨大穹頂的教堂前,驚恐地問著魔法大陸的統治者——那些傲慢的大魔法師,是不是消失的狼人族又回來了,這場大旱是他們殘忍反攻的序幕。大魔法師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否定了人們的猜疑,他們確信地告訴人們,在六十三年前的那場聖戰裏,狼人已經被徹底滅族,從那時起,沒有任何族類可以威脅到魔法大陸。而這場大旱,很快就會過去。吉希對六十三年前的那場聖戰毫無印象,打井隊裏年紀最大的蓋伊,也隻是聽父輩們說過。魔法大陸誕生之始,一切已井井有條,廣袤的平原住著它螻蟻般的臣民,他們不會魔法,對生活沒有太多的期望,每天開心或不開心地做著微小的事情,一如吉希的父親。城邦中央的教堂是大魔法師們的棲所,他們傲慢,冷漠,說話的時候永遠麵無表情。遠離平原的叢林屬於狼人族,他們世代定居於此,與外麵的世界不相往來。一百多年前,狼人族打破了平衡,他們衝出叢林,湧入平原,一路燒殺掠奪,殺掉一切試圖阻擋他們的人,在城邦的中央,他們頂著致命的魔法攻擊,慘叫著躍上大教堂高高的外牆,揚起帶血的胳膊狠狠地擊碎窗戶然後破窗而入,他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