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萬家燈火驟然點亮,漲滿了整個上空,昭示著這個朝代的太平盛世。而有一個地方卻暗潮洶湧,不得不算計。
莫名的壓抑情緒攏上心頭,顧浩陵看著對麵人家在閣樓上掛上燈籠,一片珵亮:"小段離……他是不是出事了?"
青公子未答而是問道:"顧兄何時回和興鎮?"
"是不是小段離中了毒?青兄是不是去找他們要解藥?"顧浩陵好似沒聽他在說什麼,隻是自顧自的將心中疑問傾倒出來,"你的毒難解,是不是小段離的也……"他深吸一口氣,未將後麵的話說完。
若說他將青公子視為朋友,那麼段離之於他真的是弟弟般親人般的存在。
青公子將目光移至顧浩陵的臉上,用探索般的神情看著他,見他麵無表情,但眼裏的擔憂與漸旺的怒火滿的快溢出來,不由得心生愧疚。
他閉上雙眼忽而睜開,重新恢複了冷清的神色:"我不會讓他有事。"
一句話回答了顧浩陵的所有問題,周遭陡然變得沉重無比。
晚風吹過,剛掛上的燈籠搖搖欲墜,牆上的人影隨之擺動,未留下絲毫停駐的痕跡。
"我的傷已無事,不敢再勞煩顧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今後有事定當全力相助。"簡短的時間青公子已在心中百般思量,當下他應讓闌兒知曉他無事。
"喲,青兄這逐客令下的是不是太委婉了些。"顧浩陵咧嘴一笑,眼中神色盡斂。
青公子搖頭無聲失笑:"顧兄多心了。"
顧浩陵笑意漸失,繼而帶著輕微的懇求與擔憂口吻問道:"我能去看看小段離嗎?"
風止,燈籠晃蕩的幅度越來越小直至靜止,燭火將四周攏在一片光明之中。
"顧兄是與我生疏了?還是與小離疏遠了?"青公子看了他片刻,並未直接回答他的話。
"我隻是……隻是……"顧浩陵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如何作答,但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嗬"了一聲,將心中疑慮盡數放下,心想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樓下有小童經過,三三兩兩的孩提嬉鬧聲將夜渲染的愈發與世無爭。笑聲越來越遠,換來另一波熱鬧的人潮。
無論過去了幾波人流,或者循環往複,房間裏都再無任何言語,沒有計算、猜忌與試探,隻剩和平的安靜,不約而同的在等一個時間。
夜半三更,聽琴縣的歡聲笑語掩蓋了更夫的鑼鼓聲,兩個人影被月光拉的瘦長瘦長的,步調一致的走向同一個目的地。
"咚咚……咚咚咚……咚咚……"有節奏的敲門聲赫然響起,好似給歡鬧的夜增添了一場平凡卻悅耳的旋律。
染血的青衣早已換成了嶄新的天青色衣衫,悄然融入夜色甚是和諧,好像是這夜誕生的這人。
門內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距離門口一步之遙時停了下來。片刻後腳步聲再次傳來,緊接著是"吱呀"的開門聲,在靜謐的西街清晰卻不突兀。
今晚無風後月光格外明亮,落了一地銀霜,配合著暖色的燈火猶似一副動人曖昧的山水畫。
畫中一青一白兩人相對站立,眼中的深情即便克製也一眼就能望見。而一旁目瞪口呆的青年竟像是沒瞧見這幅畫麵,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泫然欲泣的白衣青年。
"這這……你……童大夫,你你……是人是……鬼?"顧浩陵顫抖著嘴唇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終於結結巴巴的問完了話,如此生動的人怎麼看都像是有生命的,可尚府的人不都說他已經……歸天了嗎?
顧浩陵自問並非膽小之人,也不信什麼鬼魅之說,見眼前兩人根本就無視自己的存在,這才發覺問題所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屍體沒人見著,活人今日卻是親眼所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清了這點,嚇得蒼白的臉才漸漸的恢複血色。
"咳咳!"顧浩陵盡量掩飾自己的失態,殊不知身旁的兩人根本無暇理會他,心裏眼裏隻有彼此。
童闌用力地扯著青公子衣袖一角,指尖已經泛白,緊抿著雙唇,眼尾微紅,眼內的一汪潮水遲早會沿著青黑的下眼瞼流下來。
"闌兒!"青公子心疼到極致,他知道闌兒是真的委屈傷心了,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旦遇此情況便會下意識的做出此種反應,對自己的依賴、控訴、指責一如往常,而自己的不舍、愧疚、無奈卻與日俱增。
童闌嘴唇顫了顫,原本是想說"你平安回來了真好",可出口卻拐了個彎言不由衷起來:"別以為隨便哄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