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床變得像雲一樣柔軟?
這舒適感教人好想繼續沉沉地睡去,可是不能再睡了,小春等著她吃飯……
不對,她該去田裏采海芋,遲到了可不好……不對不對,她剛才正和管家說話,管家說她來台灣探親……
千尋在紛亂的意識中掙紮,在睡意即將消失的前一刻,她腦海裏浮現著許多影像,不知哪一個才是真實。勉強自己睜開眼睛,她看到的不是小春家陳設簡單的房間,而是巴黎賀家瑰麗的住房!
怎會這樣?是夢吧!
她坐起身來,嗅到風信子的花香,窗是開著的,花香隨風而來,她身上也好香,那是她以前慣用的玫瑰花瓣浴的味道,她何時沐浴的?為何她一點也記不得。低頭一看她身上的粗布衣不見了,變成了她以前常穿的絲質睡衣,她天天采海芋而粗糙龜裂的十指,全被仔細地纏上裹藥的紗布……
她怎會變成這樣,她不是應該在台灣嗎?她跟小春約好了吃晚餐,怎麼會在這裏?是誰跟她開了這玩笑?
她急忙要下床,暈眩中險些跌了一跤,有人及時的扶住她,她怔怔地看著那雙扶住她的男性手臂,古銅色的肌膚,強勁有力的肌肉線條,手指修長……這似曾相識的感覺教她驚慌!不可思議地抬眼,看見賀司令就在眼前,他瞥著她,深黑的雙眼掠過一絲痛苦。
我為什麼會在這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是在作夢嗎?
我不擇手段的把你帶回來。賀司令沒有瞞她。
千尋一聽震驚得連連後退。
你……她驀地想起管家給她喝的果汁,當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什麼管家會突然出現,原來是他的計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以為你是誰,你無權主宰別人的一切!她震驚且失望地對他喊。
他沒想到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你假結婚被政府知道,他們正在通緝你。他唬她。
她訝然,驚慌失措地跌坐在床上,抱著昏沉的頭說:那怎麼辦?
她竟當真了!他盯著她苦惱的模樣感到失笑。隻要你留在這裏就沒事了。
真的嗎?
假的,笨蛋。他走過去,在她身前單膝著地。
千尋瞅著他似笑非笑的眸,反複思索,終於理出一絲頭緒,既然他知道她是假結婚,以他的認知,他一定認為她還是賀家的人,他仍可以蠻橫地操弄她的人生!駭異地瞅著他,不知他在玩什麼把戲,若他要戲耍她,她會恨他一輩子的。
別作弄我……她苦苦低喃。
我知道你沒嫁人,所以你得回到我身邊。
你說什麼?她發顫地問。
沒看見我跪著賠罪嗎?嫁給我。
她雙眼瞪得像銅鈐一樣大,不敢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更不敢相信這世上怎會有像他這麼自負的人,他膽大妄為地把她擄回巴黎不夠,還對她說風涼話!他到底要傷她幾次才夠?她承認自己常憶起他,但在現實中,她早已不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啊!
她雙眼蒙上水霧,以為已愈合的傷痕再度地撕裂了,那日被他拒絕的心痛、難堪,像海嘯一樣朝她撲來……
她倏地起身,搖搖欲墜地跑向門口,隻想遠離他,再也不想見到他;他的動作更怏、更狠,一箭步上前,臂膀一掃,精準地擄住她。你要去哪裏?
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你走開、走開……她使出渾身的力氣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
他看著她長發因激動而散亂,小臉上淚雨紛紛,任由她激烈地掙紮,就是沒放開她,等她力氣盡失,他穩穩地將她柔弱的身子擄近自己,緊密地定在懷裏,低切地說:你逃不開我的,這輩子都休想。
你不要我,你說過不要我的,我記得很清楚,你別戲弄我……她全身發顫,對他沒有一絲信任。
我要,沒有一刻不想要你……他粗嘎地低語,俯下頭深深地吻她,不給她思考的空間,轉身將她壓抵在大床上,狂烈卻溫柔地觸探她的身子,直接用行動告訴她,他真正的心意。
不要……她慌亂地喘息,不停心悸,雙手緊緊扣住他侵犯在她胸波上的大手,羞憤地阻止他繼續。
給我一次機會,讓你知道我愛你。他渴盼地說。
她難以置信地瞅著他,他充滿請求的目光像一道電流通過她的心牆,她惴惴不安地搖頭,淚像小河流了滿腮,他怎麼可能會愛她?這是不可能的!你隻是想羞辱我而已。她可以猜想他真正的目的。
我在你心底是這麼惡劣的人嗎?他眉頭緊緊深鎖。
你不隻惡劣而已,你是大壞蛋。她啜泣。你快走開啦……
他黑眸暗淡,傾身放開她,但他沒走,他仰躺在她身畔,神情木然。
她側過身,無助地蜷起自己,不知往後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沉寂的室內兩人各據一方,看似再也沒有交集。賀司令聽著她的低泣聲,很想開口安撫,但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他知道在她沒有對他改觀前,說什麼都起不了作用,但至少她人回來了,他仍存著希望。
要怎樣才可以讓你接受我?他問。
她不語。
我可以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他起身坐在床沿,苦守著她等候,以為要等很久,她竟很快地回答他
我要回台灣。她沒有轉身麵對他。
我說過了休想,你的護照我會幫你保管上他很惱,這女人竟這麼頑固,他都已經低聲下氣認錯了。
你真的好過分。她好恨,爬起身跪坐在床上,生氣地對他吼叫:你要人家接受你,可是你根本沒把人看在眼底!你以為我是小貓、小狗,可以讓你任意的命令嗎?我告訴你,我是一個有自主能力的人,我不接受你對我的所有不平等待遇。
他盯著她脹紅的臉頰,那雙靈秀的美眸像星星閃動,難得看她這麼火辣,他不禁想笑。說得好,再繼續說。他很想聽清楚她對他的所有怨言。
我不想再住在這裏聽你對我冷嘲熱諷,不想看你的風流韻事,從現在起你不準再碰我,否則……她咬著唇,難以說下去,因為他突然傾身逼近她。
怎樣?他沉聲問。
我會恨你。她鼓足很大的勇氣才敢看著他的眼睛。
你不是早就恨透我了嗎?他不在立息地聳肩。
她微怔,他冷不防地擄住她的唇,烙上野蠻的吻。
不要再吻我!她雙手抵在他的肩頭,驚慌後退,不讓他再靠近,但她的棉薄之力如何抵抗他?
我就要吻你。他箝住她的雙手,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揪到腿上,又是一陣狂吻,吻得她全身震顫,又氣又羞的喘息,連罵他都氣若遊絲。無賴!
他不再吻她,深邃地瞥著她,輕柔地撫著她暈紅的頰,聲音低啞地說:你……還愛這個無賴嗎?
我……說過我愛嗎?她低下頭去。
你說過。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眼,不讓她回避。
那都事過境遷了。她別開臉去,他向來都隻會對她惡目相向,此刻他的眼神卻好深情,令她看了害怕,怕自己會昏頭地戀上這樣的目光,一頭栽進去。
你再說一遍。
她悄然抬眼瞥他,看見他眼中鐫刻般的痛楚,他為何突然在意起她—她真的不懂,即使她仍愛著他又如何?
如果你不再愛我,我也依然愛你。他低歎,輕輕鬆開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