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最後一天，輕嫵接到冰妍的最後一封飛書。大意是說她已安身立命，表示感謝雲雲。輕嫵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的歸期也算真正擺到了麵前。這一晃神，就在窗前呆立了許久，直到小穀端著碗冒著熱氣的羹湯進來。輕嫵聽到響動，將書信往燭苗上一放，淡淡地問：“做的什麼？”
“回王妃，是鴨肉羹。廚房拿黨參熬的湯，又和鴨湯一起加了豆腐糯年糕燉成羹，最是適合這個時節吃，又滋補又禦寒。”
羹湯表麵還勾了一道芡，形成個太極八卦的模樣，倒是有趣。輕嫵便淨了手，拿起勺子微微嚐了一口，廚房已經很知道自己的口味。想到歸期以至，手中的勺子當當地敲著碗璧，得了周氏不少香料糕點，也該還了才是。
“再盛上一碗，我們往攬芳居走一趟。”
小穀巴不得自家主子願意多出門走動走動，趁著天還未黑，小穀麻溜的拿提梁食盒裝了羹，待要出門，卻見王爺無聲無息的處在前廳裏。
“王妃，您看王爺的樣子是不是有些不對勁？要不您還是先見見吧？”
自那勞什子的捉邪後，自家主子獨處的時間越發長，連王爺都次次避而不見。這一轉眼就是半個月。人生來護短，小穀總覺得自家王妃是被驚了魂，理所當然地忘了輕嫵才是那件事裏最讓人驚心動魄的，多少奴仆再不敢多看輕嫵一眼。
“恰好，我也有些話要與他說。”輕嫵伸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吩咐小穀：“你往攬芳居去，替我謝一謝她。周氏是個聰明人，自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黃昏時刻，前廳還未及點燈。南宮凕迎門立著，負著手不知在沉思些什麼。暈黃的光鍍在身上，原本高大的身影忽就顯得沉抑起來。輕嫵看著隻覺心口一窒，有口難言。倒是南宮凕聽到小穀的請安，轉過身來朝她伸出手：“王妃。”
他麵上沉沉切切，很有些壓抑的悲戚，想來是有些話說。小穀已是告退往周氏處去了，廳中便隻剩了兩道鼻吸。輕嫵沒有回應他的手，隻是沉默著靠近，呼吸也無意識都與他近成同一道。
四下無人，夕陽正好。好像從很早起，隻要他來，臨月閣就會成為隻有她與他的小天地。
“太後還是不太好？”
“嗯。”
南宮凕應了一聲便再無他話，屋裏一時寂靜下來。輕嫵微微蹙了蹙眉。這半個多月裏，她因太後的事進過兩次宮。一次是消息傳來她與他進宮探看，一次是女眷奉召入宮祈福。太後向來疼惜子孫，南宮凕因年幼離宮的緣故更被疼惜三分。
“輕嫵，我想抱抱你。”南宮凕微微低頭凝視著她，疲憊的目中是那麼顯而易見的懇求，“就一下，好不好？”
較第一次看到他，如今的南宮凕柔軟了很多，更像個有血有肉的人。朝堂謀劃，世故人情，似乎一切都趕在近日要尋求一個突破。想來他也很累了。輕嫵的心在不知不覺間軟的一塌糊塗。
日昏的光忽然暗淡了一下，南宮凕已輕輕擁住她。兩聲呼吸間，放在她腰間的手還沒好好感受她的溫度，就被強製著鬆開。他還是怕她不開心。但輕嫵伸出了手。南宮凕的身軀一僵，又漸漸放鬆，貼合著輕嫵的身體，將下巴安在她的肩上，雙臂微微使力。
他抱著她的姿勢，珍而重之。輕嫵忽然就不想把告別說出口。再等等吧，等到一切塵埃落定。
“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南宮凕埋在她的頸窩處喃喃自語。自從遇上你，曾經可以很好壓製、化解的情感都想吐露給你，不管你是曾經的冷漠以待，還是如今的短暫溫柔。丟棄的情感是那樣的懦弱，可它們現在卻猛如潮水，傾襲而來。我不該是這樣的，這條路上太過凶險，我不該有心軟的時候。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輕嫵以為他難受，便伸出手拍了拍南宮凕的腰背。她從小就太強大，這樣安慰性的動作從來沒有人對她做過，以至學起來有些生澀。南宮凕卻因她的動作心中一蕩，差點一吻印在她的脖頸上。好在霡霂及時出現，切斷了他們同樣陌生的感受。
“王爺。”霡霂微微俯身，並沒有說什麼事，但南宮凕已經會意。
“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南宮凕麵無表情地超霡霂點點頭，依舊是那副萬事在握的從容模樣。隻是回過頭來看輕嫵時才有一絲絲的真切。
輕嫵見狀便放下心來。南宮凕終究是南宮凕。即使會有難過得跑到臨月閣來沉默的時候，可他永遠不會讓自己一直沉默。推開門出去，他依舊堅忍強大，揮斥方遒。那樣柔軟的他會被他自己好好的妥帖的收藏在心底。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