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間隻剩蟲鳥在寂靜裏喧囂。
天抹著一片玄色,深淵般不見一顆星,月亮似圓又似缺了一個角,在輕薄如紗般的雲後若隱若現,月光在細風的囈語間變得更微弱了。
風吹過山麓下林間平靜的湖麵,輕柔地掀開幾層淺淺的漣漪,緩緩擴散。
湖邊,一叢叢篝火燃燒著,劈裏啪啦的木枝焚斷聲不時響起,閃出點點的火星。
北燕前來慶賀東秦新帝登基的隊伍駐紮在此,帳篷三三兩兩的分布在湖邊,隨行的燕軍都已經歇息了,隻剩寥寥幾人打著哈欠,支在長槍上,守著夜。
“啊——”一聲驚叫打破夜的寂靜。
也驚醒了打瞌睡的燕軍。
守夜的幾人最先反應過來,迅速向聲音的來源包圍過去。
隻著了一身素白裏衣郡主倒在湖邊,不時驚恐地扭頭向身後的大樹望去,見有幾個燕軍趕來了,竟是哇的一聲直接大哭了起來。
燕軍一看郡主隻穿了裏衣,不約而同地一下止住了腳步,把手掩在了眼睛前,一副非禮勿視狀。
“哇……嗚嗚……”郡主的哭相更凶了。
燕軍麵麵相覷,猶豫著卻不敢上前,都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嫌棄和無奈。
北燕太子從帳篷裏趕來了,見到郡主一身裏衣,第一反應也是停下腳步掩住了眼睛,看了看身邊齊齊掩眼睛的燕軍們,冷厲的雙眼頓時又抹上了一層冰霜。
“還不快來人給郡主披上衣服?”說罷環顧身後,“今天是誰守郡主的帳篷?”
從後麵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個婢女,給郡主披上了外衣,也不敢安慰哭得正凶的郡主,跪在旁邊,把頭死死扣在地上:“是……是奴婢。”
見郡主披上了外衣,太子才走過去,聲音又是冷了幾分:“怎麼管的人?郡主這一路上出的岔子還不夠多嗎?”
“奴婢錯了……奴婢一時不留神……有點犯困,郡主……郡主就……”婢女連連在地上磕頭,隱隱有了哭腔。
太子微不可聞的皺了眉頭,手由後向前一揮:“還不快把郡主扶回去?”
身後迅速跑過來兩個侍從,一左一右熟練地把郡主連拖帶拽地“扶”回去了。
郡主仍是哭叫,明明受驚過度,卻無人安慰。她拚命甩著頭,蹬著腳,尖叫著,甚至想要去咬侍從拖著她手,撒潑的模樣完全不似一個堂堂郡主,反而像一個三歲孩童。
在太子身後圍成一圈的燕軍也見怪不怪,誰不知道這郡主空有一副傾城的皮囊,心智卻連三歲的孩提都不如,還不安分,喜歡亂跑,這一路上平添了不少麻煩。
也虧了她這幅絕色的容貌,才讓太子殿下決定把她作為送給東秦慶賀新帝登基的賀禮。
太子沒有再給被拖走的郡主一個多餘的眼神,也不理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婢女,而是向郡主之前哭著也要頻頻向後看的大樹走過去。
繞著樹走一圈,在樹後發現了一隻蜷縮成一團的雪白色狼崽。
就是被這隻狼崽嚇著了?太子無聲的嗤笑。
剛要轉身離開,卻瞥見狼崽的頭抬起來了,微微顫著,抖著眼皮似是努力要看清他。
太子停住,多看了狼崽兩眼。
“咳……救我……”狼崽嗚咽著,輕得幾乎微不可聞。
雖然輕微,但太子還是聽見了,頓時驚訝得瞪眼,一瞬間竟做不出反應來。
他稍稍抬頭看了看立在不遠處的燕軍,目光沒有跟他們相接,就突得蹲下身去。
“好……疼……”
這回太子聽得清清楚楚,強忍著沒將此時內心的驚濤駭浪表現出來,怔愣了一陣,才伸手去把這隻隻有他兩隻手掌這麼大的狼崽托起來。
“你……”沒等太子問些什麼,狼崽就暈了過去。
竟然會說話。
太子抱著狼崽,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腦海,卻異常強烈:把這狼崽作為賀禮,肯定比徒有其表的郡主好。
想完他又是一愣,為什麼第一個念頭是把這狼崽送出去,而不是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