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蠻
咄……咄……
帝都城門前，一麵寫著“帝都城衛”的破爛旗子不堪寒風的欺壓，喝醉了一般的左一下，右一下，再左一下，然後右一下，再然後，隻聽“咻”的一聲，整根旗子標槍一樣的射離地麵，嘩啦啦一陣飛舞之後，被一隻很應景的棉鞋踩在了腳下。
趙四很得意自己這一腳，精準，有力，充分體現了這一整個冬天的曆練，信手提起這破爛貨，一貫有的抱怨隻能憋在嘴裏，是啊，整個下午，這號稱人類中心的帝國第一大城市的北門，就堪堪來了幾個更北邊逃過來的難民，除此之外，沒半根毛線的生機，要不是還有這時不時的腳踩旗子的把戲來娛樂，趙四懷疑自己就要化作北門前一座苦逼的豐碑，徹底凍死沒準兒還能成為這個季度的軍中楷模什麼的呢。
最可怕的不是寒冷，是就自己一個人寒冷啊……趙四狠狠地把旗子插進凍得僵硬的地麵，搓了搓手，一屁股坐在了帶來的棉被上。他有些乏力，甚至是有些饑渴的望向大路的那一側，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一會兒隻要來了人，爺們兒怎麼也要狠狠地搓圓搓扁一番，最起碼，也得坑頓酒錢出來。這要是來的是個女人嘛……趙四陰陰的笑了起來。
然而今兒，可不是平凡的一天。
趙四揉了揉眼睛，在確信自己沒眼花以後，他，有點小驚。
乖乖，這可是大場麵。大路盡頭的地平線上，升騰著一團模糊的水汽，仿佛什麼不知道的力量在撕扯揉捏著空氣一樣。要說這水汽，趙四絕不陌生，每回有閑錢美美的來上那麼一袋水煙的時候就能見著，可那也就是巴掌大，哪像眼前這，活像是森林大火，日出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趙四往西看去，太陽落得就剩了半個，像極了昨晚吃剩的那一半鴨蛋黃。
多形象美好的比喻啊……他滿足的歎了口氣，自己果然和那些破大頭兵不一樣，文藝氣息十足啊。
水汽團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趙四回過神，就那麼呆呆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水汽裏的那個人，走了過來。
……
跋今天很興奮。畢竟，有多久沒遇到過這麼好的貨色了，整個帝都除了總長府還有幾個實在是他進不去的地方，別的地兒大小的他可都光顧過，要說的話，絕對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比得上眼前這蠻子腰上掛著的那個葫蘆，通體白玉色，散發著晶瑩氣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不過足足跟了半個小時了，跋也沒找到合適的出手機會。雖然那葫蘆掛的實在是隨意之極，可這是在帝都外啊，還是北邊，大路上幹淨的一個人都沒有，總不能衝過去抓了葫蘆就跑吧，他可是帝都第一神偷，這麼沒技術含量的事兒決計不能幹。
這蠻子也有些蹊蹺，這大冬天的光著個膀子算是怎麼個情況，還有，那明顯說明了即使光著膀子我也不冷的一大團的水汽又是什麼情況。雖然聽說過這些奇怪的人類中有些能做到什麼內勁外放的，可也不會這麼誇張吧。再說哪個高手會騷包到三九天不穿上衣。
跋對這葫蘆的決心是毋庸質疑的，甚至他都有些懷疑，這蠻子之所以不冷還和個人形蒸籠似的原因就在這個葫蘆上，若要是真的這葫蘆可就不是價值連城能形容的了。看這蠻子吊兒郎當的警惕性也不高，隻要到了帝都，不，不用到帝都，在城門口他就可以借著進城的盤查輕而易舉的卸下這葫蘆。
於是他就跟著，一開始還是謹小慎微，生怕前麵的蠻子起疑，後來幹脆就大搖大擺的尾行了，反正那夥計怎麼看也不像是有絲毫發覺的樣子。幸好這蠻子走的不算快，否則就他這侏儒的小短腿，要緊緊跟著還是要廢不少力氣的。
一人一侏儒就那麼保持著安全距離行進，眼見得帝都城門已經依稀可見，就在這時候，蠻子突然回了頭。
這一刻，跋的職業經驗展現無遺，一般小偷啊或者私家偵探什麼的跟蹤時一旦目標回頭，總是會第一時間做些不必要的動作給自己掩飾，比如係鞋帶啊麵壁思過啊跟垃圾桶探討人生理想一類，可是跋沒有，他甚至沒有躲開那蠻子好奇的眼睛，就那麼邊往前勻速前行，邊和蠻子對視。
侏儒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著，這可是心理戰啊，可比那些隔空取物或者裝逼的告訴別人我要偷你了然後再行動要高級的多。這蠻子的眼神讓跋有些擔心，因為他從那雙灰黑色的瞳裏，沒看到半分的懷疑，看到的，全是好奇和……興奮？他還是往前走著，腳步卻放慢了些，畢竟馬上就要超過去了，一旦超過去，還怎麼在進程盤查的時候下手啊。
就在他有點絕望的和蠻子平行時，那個騷包的裸露著上身的家夥開口了。
“嘿，兄弟，你……就是傳說中的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