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1.
那天，我記得是個寒風凜冽的冬日。
屋外飄起了小雨，窗子邊上的縫隙裏時不時會漏進幾絲寒意。
我躲在厚厚的被子裏，身體瑟瑟發抖，於是難過之下發給你一條
訊息：喂，我不開心。你立馬打電話給我。可我知道，你明明是在工作。怎麼不開心了，你問。我卻能聽見你說話時，周圍傳出的回
音。我知道你是躲在廁所偷偷打給我的。我說：因為肚子疼，因為下雨天，因為天好冷。你說：那你躲在被子裏看會兒綜藝節目，多喝點熱水，今天別
出門了，你每次遇上下雨天心情就不好，要不吃點零食？我不說話，生悶氣。電話那頭的你緊張起來：怎麼了，怎麼了，要不要我給你講冷
笑話？
我說：你光講冷笑話有什麼用，我還是不舒服，還是不開心，還是會冷。說話又不能治病。你急了，問我：那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呢？你要不罵我吧，因為你好像打不著我，說不定罵我幾句就有勁了。我莫名地就被你逗笑了。明明是我無理取鬧，你卻像個傻瓜一樣，哄我開心，任我鬧。那是我腦海裏，至今還能畫麵重現的幸福場景。
2.
前天我在後台收到笑笑和Z先生的故事。笑笑說，Z先生比她大八歲。在她眼裏，他是一個幹淨的人，感情幹淨，生活幹淨，整個人都是幹幹淨淨的。
他們在一起已有三年，一直都是異地戀。說到最幸福的時刻，她說，記得他最後一次租房子，因為比較急，所以沒有找到特別合適的房子，隻找到一個老舊的兩居室。因為知道假期笑笑會過去看他，他就在她來之前，把整個家重新粉刷了一遍。他就那樣，一下午蹲著用鋼絲球擦衛生間的地板磚，還把廚房的台麵、油煙機，甚至是所有的玻璃窗，擦得一塵不染。她當時去了還沒有什麼感覺，可後來看了他拍的前後室內的對比照，莫名地就落淚了。說到最後，笑笑告訴我：小墨，等我明年畢業，我們就要結婚了。
真心地祝福笑笑和Z先生，你們會一路幸福下去。
3.
白白也很高興地和我分享：小墨，我和他之間的幸福時刻真的太多了。每次我來“大姨媽”的時候總會疼得死去活來，然後他會很心
疼，立馬進廚房給我熬薑糖水，等半溫的時候哄我喝。記得異地戀的第一年，那時我特別想念他。我晚上在電話裏纏著他說了很多的話，邊說邊難過。結果第二天
我上班到公司門前，就看到他傻站在我公司的門口，咧嘴衝我笑。雖然他總是笑話我是個吃貨，有時甚至還會用嫌棄的眼神看
我，可隻要遇上好吃的，卻一定會帶著我去吃。小墨，和他在一起的每段時光，都像是吃了蜜一樣甜。幸福，也許就是和你心愛的那個他，做著同樣一件事。那這樣
說來，同在一個天空下呼吸，仿佛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4.
S小姐說：小墨，你高中時有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那時的冬天很冷，高中學校的宿舍沒有熱水，我們都要去其他地方排隊打水。他就會在下課的十分鍾內趕去打水的地方，提前給我打好，然後在我從教室回宿舍的時候給我。大冬天的晚上，我有時候會餓，他就偷偷翻牆溜出去，帶回來
熱騰騰的夜宵。我怕吃多了會胖不好看，就很難過地說：再這樣吃下去會胖的，你會嫌棄我的。他捏了捏我的臉蛋，笑著說：你怎麼吃都不會胖，況且，胖點
才可愛呢。然後我就莫名地害了羞。有時我會嫌棄食堂的早餐不好吃，他就五點多早早起床，跑很
遠的地方去買我最愛吃的小籠包。等我吃到的時候，竟還是熱的。這樣的一個人，如今還在S小姐的記憶深處。
5.
南方姑娘說：最幸福的時候是去年冬天。我是個南國姑娘，一到冬天手就容易生凍瘡，然後他就一直握著我的手，不停對著我的手哈氣。
索索說：我有一次和他一起走在路上，地上的汙水不小心進了涼鞋。我很不舒服，不想再走。因為沒有帶紙巾，他就直接蹲下來用手擦掉汙水。可他明明是那麼愛幹淨的一個人。
餘先生說：看著她吃飯的時候，就是最幸福的時刻。夏天說：幸福的時刻大概是，我在鬧，他在笑。我嘰裏呱啦地解釋，他的一句“我知道”，就足以溫暖我一生。黑皮先生說：那是個下午，我去她家，在客廳坐著，聽到她媽媽在廚房說這個朋友不錯，好好處。她回頭望了我一眼，在陽光下
側著臉笑了，於是那畫麵一直印刻在我的腦海裏。
念念說：他知道我很怕打針，於是我每次打針時他都會抱著我的手，喂我吃最愛的果凍。有一次我穿高跟鞋不小心摔破了膝蓋，他一邊拿噴霧為我處理傷口，一邊心疼地緊鎖著眉頭。
丫丫說：最幸福的時刻，不過就是和他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然後，一起白頭到老。
奶酪說：我記得那時我腳抽筋，他就蹲下來幫我揉腳，突然間我感覺時間都靜止了，忘記了腳上的疼痛，隻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問我疼不疼，我才回過神來。
默小姐說：有他在，就是一種幸福。
6.
原來，我們都曾遇見過一個人，賜你歡喜，陪你憂愁。如果你現在還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可以轉身給他一個暖暖的擁抱，告訴他，謝謝你給我那麼多幸福的時刻。如果失去了，那也要感謝，至少他曾經在你的青蔥歲月裏，是那麼重要的一個人。然後，勇敢向前，去遇見會給你未來幸福的那個人。你要相信，終有一個人，會賜你一輩子歡喜，陪你一輩子憂愁。因為，你是那麼值得收獲幸福。
我慢慢變成，思念你的模樣
高中時第一次住校，瘦高的女孩背著又鼓又重的書包，站在陌生的學校門口，跟送行的父親道別。我爸很爽快地跟我揮了揮手，讓我趕緊進去，然後關上車門，掉頭就走了。
我還沒回過神，就看著他已經離開了。
校門口站滿熙熙攘攘的人群，車子一輛輛地停下來，又都開走了。青春有活力的同學，陽光明媚的天氣，景色優美的校園，卻怎麼也衝不散我心裏頭的那種憂悶。
我不是一個能很快適應新環境的人，每次一到新的地方，總要
端詳研究很久，才會找到自己最舒適的生存方式，然後慢慢紮根。而每次適應的這個過程，總是無比漫長和煎熬的。我就那樣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癟癟嘴想哭，卻又覺得大庭廣眾
之下會被人笑話，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上小學。於是，我就忍住
情緒垂著頭，一路走向教室。因為是直送生，我們被安排在了比較偏僻的地方。現在想起來，那兩個多月的提前班學習的日子，在我記憶裏是比較模糊的。雖然我還能清晰地記得每個傍晚休息時分，室友們會在寢室裏互相嬉鬧，洗衣服，聊八卦，但大部分的時光似乎都已經掩埋在不知名的地方了。
五月的光景，總是和盛開脫不了幹係。
薔薇花開滿了一路，沿途的日本槭張牙舞爪地長著，常青樹站在兩旁，我走在林蔭道上，滿腦子還是離別的場景。
有時候覺得，明明在一起時沒覺得父母很重要，反倒是離開了就開始無比思念。這種因距離而產生的對美好事物的回憶，讓人多少可以慰藉一下孤獨和擔憂。
嗯，我想那時候自己一定是害怕的，擔心這個新環境的新朋友不喜歡我，擔心自己在新班級裏找不到舒服的位置，擔心沒有人陪伴。這種對未知不確定的恐懼，必然會讓我對以前美好的事物和人產生思念之情。
說到底，這也是逃避的一種。隻是這種逃避，來得太突然，是一種本能。
我已經不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事，隻記得每個人都進行了自我介紹，然後下課後就有一個女孩跑到我麵前說：嘿，我叫小米，我們以前是一個初中的哎！
窗外的陽光特別好，有點刺眼，我眯眼用手推了推笨重的眼鏡，抬頭看著女孩的笑顏，竟有點晃神。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多年後會有小米手機，隻曉得有那麼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叫小米。
我也伸出手，咧開嘴笑：“你好，我叫小墨。”
這是我在高中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因為直升班本來女生就少，當時我們的寢室又是十人間的，我就和小米住在了一個寢室。
那時候，我身邊的很多同齡人都是經曆過在校住宿的，特別是我們當時的中學初三都要住宿。但因為我家住得近，我爸和老師洽談後就讓我走讀了，所以我一下子並不能適應這樣的集體生活。
顯然，小米比我懂得更多的生活經驗。
她會告訴我：傍晚我們吃完飯要去打熱水、洗衣服，要不然晚上會沒時間的。她會說：飯點到了要趕快去吃，要不然就沒好吃的菜了。她還會催促我：你趕緊洗漱，趕緊起床，趕緊吃早飯。
於是，我就這樣被她牽著跑來跑去，一點點地適應緊張而又忙碌的高中生活。
那兩個月的時光，對我來說是短暫而又淺淡的，我已經不記得班主任是誰，班上有多少同學，哪個男孩是班草，哪個女孩是班花，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同桌是誰。
隻有小米，是讓我從腦海裏拎出這段回憶的唯一憑證。
後來開學分班，我們兩個並沒有分到一起，在新班級我也有了很多的朋友。雖然我們兩個因為距離走得越來越遠，我卻始終記得那個午後，有個女孩打斷了我的思念，然後陪伴我走過了長長的夏季。
大學離家去了更遠的地方，依舊是我爸陪我坐飛機去了陌生的城市，然後幫我辦好開學手續後就一個人離開了。
雖然已經不再害怕集體生活，卻還是害怕新的環境、新的人、新的適應。有時候會一個人傻傻躲在樓梯下黑咕隆咚的小地方，在無人的時候打給高中的閨蜜，打給家裏的父母，也不知道講什麼，就是不肯放下手機。
然後，又會遇見另一個女孩，和我一起吃喝玩樂，一起瘋瘋癲癲，一起陪伴走過無盡的黑夜。
青春歲月裏，總有那麼多的人在我們的世界裏進進出出，我記不清所有人的模樣，也記不得所有的事情。可每每一個人的時候，卻又會如數家珍般把思念串成珠鏈，細數生命中出現過的那些人。
所以，還會記起最初離家的夜晚，和小米肩並肩坐在小花園的長木椅上，看著水波粼粼的湖麵，晃蕩著離了鞋的小腳丫，輕聲私語。
我說：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離開他們，我天天晚上想回家。
小米說：我也想家，可是你不覺得這就是成長嗎？你不離家，就不會懂得思念，也不會認識新的人，見到新的東西。我們也不會認識。
我有些賭氣地說：可我並不想長大，也不想離家。
小米撲哧笑出聲來。我有點羞惱，也急於遮掩自己因為幼稚而脫口而出的話，攔住她說：你別笑，別笑話我。
哈哈，沒事，你不長大，我陪你長大咯！
然後兩個少女的笑聲如鈴聲般飄進了林子裏，風沙沙地吹。仰著頭望天，夜空很美。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小米怎麼可以那麼放得下，甚至還埋怨她太過理性，活得跟個小大人一樣。
可現在的我知道，離開有時也並不是一件壞事，我會懂得去思念他們的好，諒解他們曾經說過的傷人話，我會比以前更愛他們。當然，離開也能讓我遇見更多的未知，好的、壞的，都去慢慢體驗一遍，等回去的時候再跟他們訴說我經曆的那些美好。
我的成長，總是比別人慢幾步。懵懵懂懂，漸漸懂得一些事，理解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