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紛飛1(1 / 3)

第一卷 紛飛1

第1章 毀容

“嗚……”意識隻是淺淺地恢複,我就感覺到全身火燒火燎般的疼痛,勉強睜開眼環視四周。入目卻是殘舊的木質房梁,到處糾結的灰色蜘蛛網和不住往下滲水的破敗三角形屋頂。

這……這是什麼鬼地方?我明明記得自己是隨著車子掉落懸崖的,怎麼……現在竟到了個類似破廟的地方?

一陣緩和期過後,我終於適應了這周身的疼痛。看來以往的曆練也不是全無用處嘛。我苦笑著揚了揚嘴角。

眼光流轉中,我瞥見前方有個人影,似乎正坐在火堆前。心中有些了然,應該是掉落懸崖後這個好心人救了我。外麵下起大雨,他沒處去,隻好把我帶到這裏。

我忽然想起了一事,大驚,顧不得身體從頭到腳撕裂火燒般的痛,對那人大喊道:“小雨呢?不……你有沒有看到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你……”

我終於看清了,那是個男子。他起身,用冰冷毫無溫度的眼睛掃過我,就轉身走出了破廟。

我,如遭雷擊!不是為了他的眼神,丫的別說眼神,我就連他長相都沒看清楚。可是那一身古代服飾和裝扮……我進到劇組拍攝場地了嗎?

我安慰自己,一定是的。難怪我會躺在這種隻有武俠小說才會出現的破廟、石床上。可是,心裏又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個修長的身影。

我抬頭望向他,怔怔地看著他微濕的頭發輕輕隨風舞著,薄薄的唇輕抿,嘴角微微揚起,與唇邊的酒窩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他的臉上,從額頭到鼻尖都被一個銀灰色月牙形麵具遮住了。我隻能看到他那雙長長的睫毛覆蓋下冰藍色的瞳眸,帶著溫暖的笑意向我靠近。

我從未想過在中國會有人擁有這種顏色的眼睛,仿佛能奪人魂魄。是混血兒嗎?

“你沒事吧?”如水晶般清爽透徹的聲音。這是天籟嗎?

我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無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微笑著摸摸我的額頭,好清涼好舒適的觸感啊!我忍不住陶醉其中。這肯定是哪個劇組請來的大明星,正演戲呢。而且保準是個大牌,感覺比我以前接觸過的那些明星都真材實料多了。

唉,沒想到掉懸崖也能掉出這種豔遇來,真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

等等,懸崖!也許因為我手中滾燙的溫度,他怔了下。但我並未察覺,一臉狠狠地在心裏咒了自己一通,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問道:“小雨呢?車上的其他人呢?”

他疑惑不解地看著我,漂亮的藍眸滿是擔憂。(咳!不會是以為我燒傻了吧。)

我的心開始下沉,深深地吸了口氣,為自己加油,抬頭問道:“是你救了我?”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輕柔地嗓音如泉水流動般響起:“是步殺在山穀裏發現你的,那時你身受重傷,高燒將死,是我救活你的。”

步殺?什麼怪名字,應該是剛剛坐在火堆邊的那個吧。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不曾想牽動臉上傷口,痛得我齜牙咧嘴。但仍不忘繼續問道:“那你們有沒有看到我身旁還有其他人,或者旁邊有沒有車子之類……”

他仍是輕輕搖了搖頭,低頭單手輕柔地扶起我道:“姑娘,你的燒剛退下一點,傷口還沒有痊愈。還是喝了藥早點休息吧!”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隻手上端著碗藥。修長的手指握在粗製瓷碗的邊緣,在黑色藥汁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晶瑩白皙。

但此時的我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那雙手,去感激那份關心。盯著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我全身的力氣如一下子被抽空了般,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癱倒在他懷裏。

我現在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我身上發生了史上最爛的故事——穿越時空。

不幸中的萬幸,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雖然已經滿是泥濘,但仍肯定是原來那件,本在我背上的包包也仍安靜地躺在我手邊。唉!至少我不是附到別人身上吧!

到這時我才發覺自己右手上仍握著東西,我拿起來一看,臉色瞬間煞白。

那些墜崖前後的片段漸漸在腦中清晰起來,連帶著那些我希望永遠不要開啟的久遠記憶。

黝黑短小的金屬軀殼。在現代,非警務人員佩帶屬於絕對違法的走私物品——手槍!

那是——墜崖前,我跟那些歹徒廝打時奪過來的……

我暗地把槍藏在了身下,其實我有什麼好心虛的,這個社會又不會有人認識它。

那男子仿佛什麼都沒看見,藥已經湊到了我的嘴邊,聞著那味兒我就覺苦,可是看著對方關切真摯的眼睛,我卻沒轍,隻得乖乖大口大口往下灌。

我此刻可說是完全躺在他懷裏,他一隻手環過我的脖子淩空將我支撐住,另一隻手輕柔卻有力地拿著瓷碗喂我喝藥。聞著從他身上散發來的,淡淡的混雜著幽穀氣息的男子特有味道,我竟有些迷醉了。胸口似有股暖流,一忽兒躥了上來,臉瞬間發燙。

我有些尷尬,喝藥的速度也不自覺慢了下來,幾乎都快忘了這藥的苦了。他卻也不催,隻是微笑地,輕柔地看著我。冰藍色的瞳眸仿佛夾著幾分暖意在說:“別急,慢慢來。”

我愣了下,忙一口把碗裏的藥全喝光,苦味此時才一股腦兒都躥了上來。

他看著我皺眉,牽動傷口,不禁也抿了抿薄唇,眼含歉意。

想來他也是沒轍,在這荒郊野地能找到藥材已經算很本事了,哪裏去找甜味的食物啊!

我一把拿過手邊的包包,拿出兩顆“德芙”巧克力,這是小雨每天都會為我放進去的,因為我總忘記吃早飯,她說這個補充體力最好。

想到小雨我不禁有些黯然,我在現實中表麵看來與誰都能處得很好,事實上卻無法真正與人親近。小雨可說是我唯一承認的朋友。都是我連累了她,不知她有沒有事。

深吸了一口氣,我看巧克力雖然已經有些化了,但好歹是甜的。於是迫不及待地剝開包裝放進嘴裏,直到盡數化開才暗暗鬆了口氣。這是什麼藥啊,怎麼能苦到這種地步?

一抬頭,見那男子直愣愣地盯著我——手中的巧克力。我尷尬一笑,本來還想把這顆也塞進嘴裏的,算了,人家怎麼說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剝開一半包裝遞到他嘴邊,微笑道:“嚐嚐吧,是我們家鄉的特產哦!”

他微微低頭俯視著仍半臥在他懷中的我,眼神甚是專注,藍眸中是我模糊的身影。

我有些尷尬,隻得撇開了頭去,手卻依然高舉著。

他一口吞進了整塊巧克力,這才將我放置在石床上。

我有些開玩笑地道:“味道不錯吧?苦中帶甜,很像生活的味道。”

說完,自己都覺得心裏有些感慨又有些失落。一定要想辦法回到現代,我暗暗發誓,因為有兩個人一定在沒日沒夜地找我、等我。

“活著的味道?我已經很久……謝謝!”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微笑著沒有看我,也似乎沒有看任何東西,隻是眼中的光芒仿佛陽光般燦爛。讓我忍不住跟著溫暖起來,仿佛爸爸和哥哥的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水冰依。”我順手一比劃。

“你怎麼會一個人昏迷在山穀呢?要知道這裏人跡罕至,尋常人是不敢孤身來此的。而且你那一身衣著,實在有些奇怪……”

那說明他和那個步殺不是尋常人嘍。我暗自斟酌著,要怎麼把這個故事編得圓滿。

“如水姑娘實不願說,也無妨。”

“叫我冰依吧。”我仍舊舒適地躺著,故事基本上已經打好了腹稿,於是側過頭跟他對話,“我和妹妹小雨從小無父無母,以乞討,幹些零碎活為生,很是艱難。這身衣服也是別人丟棄了我看剛合適才撿過來穿的,沒有辦法,我和妹妹……”

此時是應該擠兩滴眼淚出來的,可惜沒有。我無奈回頭麵向裏屋,繼續圓謊。“前幾日,我們僥幸被一富戶招去當丫環,我被派去伺候太太,小雨就伺候老爺,本以為總算有了安穩日子過。誰知那富家老爺不安好心,竟想調戲小雨,我正巧經過,於是趁老爺不備打暈了他,順手偷了些他家裏的東西,拉著小雨跑到這山間,不幸失足從山崖摔落了下來。於是……”

我努力保持著顫音,想要讓自己聽起來在勉強忍住眼淚。其實這個故事有很多破綻,隻是不仔細去分析也是很難發現的。

更何況我和眼前這個男子也不過是萍水相逢,想必他就算覺得我有所隱瞞也不會去深究。而我之所以刻意編出這個故事,也是為我以後能名正言順跟著他們走找個借口。

在古代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我連是什麼朝代都不知道,一個人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那冰依你先休息吧。”他對我的話不置一詞,就要走。

完了!肯定是被懷疑了。

我不禁暗罵自己笨,看我那身行頭,哪一點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剛還說那“德芙”是家鄉產的,真是笨得可以去喂豬了。

“你對每個人都是這麼好的嗎?”我回過頭問。

他回給我一個溫和的笑容,道:“我是個大夫。救人性命是應該的。”說完,就轉身打算離去。

“外麵不是在下雨嗎?那你和步殺在哪避雨?”我趕忙挽留。

“不需要。”他依舊寬容地笑笑,“步殺在練劍,雨天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時機,剛剛是我叫他守在這裏的。而我還要去采些草藥,你的臉……”

他沒有再說下去,眼中滿是擔憂和歉然。這人絕對是個濫好人。

我這時才忽然意識到,剛剛臉一直火辣辣地疼,想必是傷得很重。在這個古代社會,那我豈不是已經——

毀容了?

我悻悻地摸了摸臉,左右臉頰分別有一道五六厘米長的傷疤,下巴也有條不短的刮痕,其他的小傷口恐怕數都數不清了。

不過好像都抹了什麼藥膏,雖然火辣辣的痛,間或仍會有陣清涼的舒適感。

難怪剛剛一牽動臉部就痛,我想起從懸崖上掉下來的那個時候,由於和綁架我的人扭打結果車子翻下山崖,我被衝擊的慣性從車子的窗口中甩了出來。

當時隻覺得全身一陣火辣辣的痛,然後就失去意識了,肯定是被那些碎玻璃割傷的。

這麼多傷口,即便是在現代,要完全醫好也必須借助整容技術,在這裏恐怕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過說起來,我以前也常常全身上下都是傷,又沒去精心料理過,可身上竟是什麼疤痕也沒有。

唉,但那畢竟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的皮膚哪還會有這麼強的自我愈合力。

難怪他這麼擔憂地看著我,對一個女人,尤其是古代的女人來說最重要的不外乎名節和容貌。

我無意識地冷然一笑,名節和容貌嗎?我腦中倏然浮現出那具赤裸的屍體,即便滿身的傷痕卻依舊如白蓮般美麗聖潔。然而她卻再也不會醒來對我微笑了。

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隨即馬上強迫自己將那畫麵驅逐出腦海。早在七年前,爸爸用那雙溫暖的手將我和哥哥拉出黑暗的時候,我們不是發過誓了嗎?忘記那一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幸福快樂的生活。

而我,也一直做得很好。至少,比哥哥做得好。

我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轉而用一張帶笑的苦瓜臉麵對他,哀聲道:“完了,這下毀容了。”

聽出我完全開玩笑的口氣,他足足愣了有三秒,才道:“你完全不在乎嗎?”

“那怎麼可能?”我甩甩手,“有誰會希望變成個醜八怪?不過再怎麼在乎也沒用啊,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所以隻好想不過是一個軀殼而已,反正下輩子總要換的。”

仿佛是忽然間觸及了什麼,他聽完,竟有些失神……

我看他臉上閃著銀灰色的麵具,心中有些了然。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問。

從外貌看,他的年齡應該是跟我相近的,頂多也不過大我一二歲。在古代無親無故的我,能跟著他,被他像哥哥那樣照顧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蕭祈然。”

我點點頭,問道:“可以叫你祈然嗎?”

“當然。”他露出一個如春風般和煦的笑顏。

盯著他臉上的麵具,我失神了良久,明知道不該問,但卻還是脫口道:“你為什麼要帶戴麵具?我不能看看你的真麵目嗎?”

他愣怔了許久,估計是沒料到我會提出這個要求。不過繼而仿佛想通了什麼,不在意地笑道:“可以啊!如姑娘所言,不過一個軀殼而已。”

說完,反手便將臉上的麵具取了下來。

第2章 結伴

“啊——”我張大了嘴忍不住輕呼出聲,原本躺倒在石床上的身體也支了起來。

我發誓,絕對不是我想在他麵前表現得那麼幼稚丟臉。而是那張臉,給我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什麼叫絕世容顏,我到今天才終於真正見識到。

在現代,爸爸在商界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叱吒風雲的名流。雖然,我和哥哥為了某些特殊的原因,也為了不引人注意從來都是故意低調地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上普通的高中,可還是免不了要偶爾接觸上層社會那些翩翩佳公子和影視歌明星。即便是哥哥本身,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就是待人冷漠了點,不愛笑,卻更顯得酷。

可是,雖早見過這麼多帥哥,我卻仍是被眼前這張臉震得久久無法回神了。這個人的容貌根本就無法用英俊來形容。墨黑的絲絲發縷在廟外微風的吹拂下不住飛揚著,時而貼著他白皙晶瑩的肌膚,時而又拂過他薄薄的微微揚起的唇。窄窄的鼻梁,如山上雪襯著幽光挺立著。而那雙細長劍眉下的眼睛,我竟仿佛是第一次看清了它們的全貌: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帶出冰藍色瞳眸中溫暖的笑意,忽閃著明亮的光芒。

這一刻,我徹底驚呆了!

不為麵具下那絕世的容顏,不為他驅散我不安的溫暖笑意。卻隻為那雙望著你時燦若星辰的眼眸,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痛楚和滄桑,竟仍清澈得如一汪秋水。

他對我的反應報以苦笑,隻是淡淡地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戴麵具了吧?”

我愣愣地點頭,隨即幡然醒悟,馬上又急切地搖頭:“我可沒垂涎你美色的意思,你這個容貌是人看到都會沒抵抗力的。”

他被我的話逗樂了,望著我輕輕一笑道:“你好好休息吧。”

我還沉醉在剛剛那個顛倒眾生的完美笑容裏,直到他快走出門口的時候,才回味過來。

他的背影挺拔俊秀,在風中卻顯得相當單薄,神子般的華麗中竟隱隱透著無限孩子氣的落寞和蒼涼。麵具仍被他握在右手上,捏得很緊,仿佛要將它握碎。

我不知道他曾經曆過怎樣的事,卻在那一瞬間產生一種共鳴的心酸,讓我的心狠狠跳動了一下。我壓下心中一切翻滾的情緒,語調平靜而又輕柔地開口:

“人生,其實就是一場接一場的夢。以前的悲喜,想透徹了,也不過是另一場已然結束的夢。既是夢,又何必再掛牽呢?因為,我們總有一天會醒來,繼續新的夢。”

我緩緩地敘述,眼睛望著他,卻沒有望見他微微僵直的身體。我的視線穿過他望向遙遠的時空,那個幾乎被我徹底遺忘的時空。

勸慰別人容易,那麼我自己呢?

我輕歎了口氣,忍著全身的疼痛再次躺下,緩緩閉上雙眼。

五天以後,經過祈然的精心護理,我的身體已經基本康複了。隻有臉上的傷依舊猙獰。我曾在河邊觀察過,幾乎可以肯定我此刻還未脫痂的臉如果拿出去嚇人,效果一級棒。

即便脫痂了,恐怕傷痕也很難自動消除。看來當了十七年的“美女”,如今老天終於狠心剝奪我的榮耀了。

這五天來我很少見到那個叫步殺的人。不用祈然說明,我就知道他是個相當冷漠的人,簡直跟我哥有一拚了。

第二次見到步殺,是祈然叫他把藥端來給我。我當然不指望他會像祈然那麼對我照顧周到,可是也沒想到他會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放下藥就徑直離去。仿佛跟我在一個屋裏多待兩秒鍾,就會無比厭煩一般。

不過我倒是看清了他的長相。介於剛剛才受過祈然那張臉的視覺衝擊,相較起來步殺的長相真可說是乏善可陳了。但無論誰真正看過他一眼,就絕不可能忘記。

他一身黑衣,頭發簡單地用金絲束在身後,有幾束散落下來隱隱遮住他的臉,使我一瞬間不能看得很清楚。你千萬別以為他這樣的裝扮會被誤認為女人,不!完全不可能。

因為他的全身都透著無盡的冰冷之氣,即便在頭發和披風的遮掩下你仍可以感受到他過於剛硬的身形和臉部線條。或者用冰冷來形容他並不合適。對了,是涼薄,涼薄到讓人無法感受到他存在的氣息。

我再次從河邊回到破廟時,發現祈然和步殺已經打包好了衣物,顯然是要離開了。

祈然已經帶上了麵具,遠遠地看著我微笑,而步殺則麵無表情地站在一邊,手中握著把長刀,很像漫畫裏浪客劍心手上的那把。

猛然想到小雨,其實我一開始並不是太喜歡漫畫這類東西,隻是小雨實在太過於熱衷了。小雨這個人啊,全身仿佛會散發無盡光芒般,將身邊的人照亮、溫暖。跟她相處久了,耳濡目染,竟也慢慢喜歡上了這些東西,慢慢從孤獨中走了出來。

說來有點奇怪,不知祈然會不會武功,也從沒見他拿過什麼兵器。

咳——這種時候我竟還有心情胡思亂想,不早在為這天怎麼死纏爛打上他們做了準備嗎?

我走上前去,望著祈然問道:“要走了嗎?”

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舍和無奈。

這五天他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我則躺在床上,有事沒事給他講幾個適合古代的笑話,不能不說相處非常之融洽。

短短五天的相處,我已經對他的聰慧和七竅玲瓏之心歎為觀止。

他對身邊的一切,尤其是人心相當敏感。我什麼時候渴了,餓了,或是傷口癢了,他都會第一時間發現,然後給予最周到的服務。

至於我那些騙人的小伎倆,雖然他一句未說,我是打死都不相信他沒有察覺出破綻的。

但是就像我當初所說的,他待人,即便隻是個陌生人,都太好了。寧可自己承受被人欺騙的痛苦,也不願勉強別人。

我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變成全黑的運動鞋,沉默許久才低聲道:“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走嗎?”

“不行!”一個不抑不揚、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在心裏把步殺咒了個千八百遍,但仍低頭做可憐狀,我就不信祈然這個濫好人會忍心。

“不是我們不願帶你上路,而是跟著我們實在沒有什麼好處,怕帶給你更大的麻煩。”

我抬頭,堅定地望著他道:“我連毀容這麼大的痛苦都經曆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祈然被我說得語塞,一時不知該如何推搪我才好。

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殺氣在我周身蔓延,抬頭隻見步殺麵無表情地盯著我,仿佛隻要我堅持跟上,他就會毫不猶豫地下殺手,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但骨子裏要強的個性,卻使得我反而抬頭,迎視著他,平緩而又堅定地道:“對不起,我知道會給你們添很多麻煩,但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所以請帶上我一起走。”

氣氛仿佛沉悶了許久,我回首望向祈然,卻沒有換上泫然欲泣的麵孔,神情依舊倔強而淡漠。

“好吧。”祈然終於鬆口了,他有些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無奈地笑道,“你這人毛毛躁躁的,把你丟下還真有些不放心。”

幾天相處下來,真是越來越喜歡祈然了,就像哥哥一樣時時寵著我保護我,最重要的一點是比我那個哥哥溫柔多了。不知他是不是對每個人都如此,想到這裏不禁有些無奈,肯定是的,怎麼看他都是個濫好人。

“謝謝!”我甜甜一笑,不知道這個表情在這張毀容的臉上會不會過於恐怖,“還是祈然最好了。”

“祈,你……”步殺皺了皺眉看向祈然,欲言又止。

“沒事的。”祈然笑笑,“不是有你在嗎?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

步殺望了已經向前走的祈然一眼,冰眸中閃過一絲擔憂。隨即,他麵向我,那抹擔憂轉為濃濃的防備。

“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他字字清冷,透著無邊的寒意,我是第一次聽他說如此長的一段話,呃……威脅,“但若祈有什麼損傷,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靜靜地看了他半晌,仿佛從他身上望到了當年哥哥拚死保護我的身影。我淡淡地笑笑,不答話,卻忽然轉頭向前方大聲喊道:“祈然!”

祈然回過頭不解地望著我。

“你和步殺是什麼關係啊?主仆嗎?”

祈然顯是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呆了許久,才露出一個笑容。我敢肯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展開這種毫無防備,如孩子般純真的笑容。

他的聲音清泉般響起,緩緩流動於我們三人之間。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親人。”

我也向他展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祈然果然是祈然。

是啊!最重要的親人,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因為那個世界中有我最重要的親人在等著我。

我轉頭麵向仍有些失神的步殺,收起所有的算計和假麵具,用我平生最誠摯的眼神望著他,做出承諾:“我水冰依僅此發誓,絕不做任何傷害祈然和步殺的事,否則就讓我重新活在黑暗中,孤獨一生!”

沒有在黑暗中生活過的人永遠不會感受到黑暗帶來的孤寂,也不會感到陽光的可貴,更不會知道從陽光中重入黑暗的無邊恐懼。

這個誓言在普通人聽來,可能隻是個無關痛癢的後果,但我卻肯定步殺能體味其中的分量。因為祈然就是步殺的陽光,就像爸爸是我和哥哥的陽光一樣。

“我承認有些事我做了隱瞞和欺騙,但卻也真的從未存一點點害你們之心。在這個世界上,你們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唯一的朋友。我隻是單純的不想與你們分開,僅此而已。咳——好吧,我承認還有想傍著你們,好吃好住的因素在裏麵。”

我誠懇地看著步殺,對他淩厲地探視絲毫不予回避。許久,我仿佛看他輕歎了口氣,又仿佛沒有,眼神依舊冰冷如昔。

“走吧。”他眼中濃濃的殺意一閃而逝,隨即淡然道。

我的心從未有過的歡呼雀躍,雖然防備仍然存在,雖然隻要我傷害了祈然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我,可是畢竟——他說,走吧。

不管是因為他顧及祈然的立場,還是感受到了我們身上相同的波長,總之他能把我當同伴,哪怕隻是讓我可有可無地跟著,也是相當值得驕傲的。

“別隻知道站那兒傻笑了,我們還要在天黑前找到住宿的地方,走吧。”

祈然遠遠地笑著向我招手,那微笑仿如對著步殺般,清澈且毫無防備。讓我首次感到:可能……掉入古代也不是全然的壞事。

步殺冷冷地走在前麵,許是因為祈然的笑容太過溫暖,我竟感覺,他背對著我的身影不再隻有——殺氣和防備。

陽光淡淡地灑落在他們身上,臉上,仿佛跳躍著無數金芒,在我眼前忽閃忽閃。

多麼久遠以後,每當回憶起此情此景我都忍不住帶著溫暖微笑,隻是那溫暖以後的冰冷,微笑以後的苦澀,當時的我們又怎麼會想到呢?

第3章 殺手

陽春三月,天氣溫和清爽。我們一行三人抱著遊戲的心態,停停走走,竟也在一個月內走了大半個國家。

在這一個月內我也終於弄清楚,自己究竟到了一個怎樣的時代。這裏並非中國古代的任何一個皇朝,恐怕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時空吧。我們現在所在的國家國號為“祁”,是周邊國家中實力最強的,一共擁有三十六個城,一百八十幾個郡,郡下又轄縣鎮。

祁國的皇帝——衛聆風,年僅二十歲時就登基為帝,是祁國史上最年輕也是最強大的皇帝。僅用了三年時間,就將版圖擴張了幾倍,成為那個時代各國中當之無愧的霸主。

至於其他幾國,我既沒有踏足,現在自然也無暇去理會他們。隻知緊追“祁”之後的還有“尹”、“鑰”等國,實力也是相當不俗的。

旅途中我閑來無事就跟祈然學習醫術、瑤琴。可能因為在現代我本就對醫理頗感興趣,因此短時間內竟也有了一定的成果。至於瑤琴,本身在現代時我就學過古箏,所以彈起來竟也似模似樣。

聽著祈然誇我聰明,真是飄飄然,也不管旁邊步殺“陰險”的笑。

至於武功,祈然是一開始就想要教我。說在這亂世中,姑娘家沒有一點自衛能力是很危險的。可惜古代這武功委實過於恐怖,練外功都必須得有內功輔助,否則那些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招,還遠不如我以前訓練來的技巧有用。

問題就出在這個內力的修煉,竟讓我每天靜坐三個時辰,合六個小時,去感受體內氣流的竄動,再慢慢引導它。MY GOD……還不如讓我直接死了算了。

於是乎,興致勃勃要成為武林高手的我,在三天後當機立斷放棄了這個想法。

祈然無奈,步殺冷笑,這一次我全體忽略不計。

走在被稱為祁國“魚米之鄉”的昌平郡上,我的心情無比暢快。這一個月來我可謂是實現了七年來每天盼著,卻苦於爸爸工作太忙一直沒機會實現的夢想——旅遊。

除了偶爾因為沒找到住宿的地方要風餐露宿外,其他可說是相當美好的。

我臉上的傷早已經完全脫痂了,但疤痕卻如我所料依舊殷紅。介於第一次上街就嚇哭了一個小妹妹,嚇跑了一堆美男,我無奈之下隻好每天戴起麵紗。幸虧現在仍是初春,天氣溫和卻不炎熱,要到了三伏天我都不知是否要學祈然去打造個合適的麵具了。

我也曾問過祈然,當初見到我的臉時,有沒有覺得厭惡或恐懼。

他笑笑,眼裏卻沒有笑意,說:“絕美的臉,才會讓我覺得厭惡或恐懼。”

我愣了愣,終於知道他是在說自己。

我手握著銀票三步並作兩步蹦到客棧老板麵前,揚聲道:“老板,我們要住店。”

嗯,有錢的感覺就是好!像在現代,那個吝嗇的老爹明明有錢到可以買下一個城市,可是偏偏就不給我和哥一毛多餘的錢,美其名曰:享受生活。

什麼包車接送,保鏢護航的陣仗,我是壓根連影兒都沒見過的。隻是回家才能見到的那棟豪宅和爸爸偶爾帶我們去參加的上流宴會,才會讓我想起自己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果然,有沒有血緣關係,待遇就是差了一截。

我笑笑。那個人啊,永遠都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

“請問客官要幾間房?”

“兩間,要上房知道了嗎?”我晃了晃手中厚實的銀票道。

“好嘞!”掌櫃一聲吆喝,“帶幾位客官去天字一號、二號房。”

我信步在前麵走,祈然頗有些無奈地笑道:“你怎麼高興成這樣?小心腳下,莫再摔著了!”

我回頭狠狠地瞪了祈然和在旁眼露譏笑的步殺一眼,恨聲道:“都說了那是意外了,再提摔跤我可要翻臉了!”

想起幾天前那場意外我就火大。那天是個趕集日,街上人來人往,無視祈然和步殺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我好奇地買了個古代的糖人兒又舔又咬又摸的研究著。

忽然,街上起了陣混亂,原來是有匹馬驚了。眼見當街有個小男孩嚇傻了,就在那馬蹄底下不知躲閃,我不顧三七二十一,箭步衝上去搶救。

本來依我的身手,這種行為絕對是小CASE,可誰料我那新穿上的古代仕女裙和繡花鞋根本不能跟牛仔褲和運動鞋的矯捷相提並論,還沒跨出兩步我就被絆了個狗吃屎,那糖人竟也全糊在了臉上紗布上。

眼看我就要和那小男孩一起成為馬下亡魂,我嚇得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卻感覺自己已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睜眼,對上一雙藍眸。祈然的眼中第一次蘊涵了少許怒氣,正要斥責我。那小孩卻因驚嚇突然啼哭起來,害得我手忙腳亂去安慰,結果他突然湊過來在我的麵紗上舔了一下就不再哭了。

我嚇了一跳,他接著仍要再舔,這才想起我臉上全是甜漿。待要起身不予,那小孩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搞得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祈然此時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這麼近的在他懷中看他如此開懷地笑,我竟有些愣怔。他忽然低頭,輕輕在我額頭上舔了一下,用略帶沙啞的聲音道:“果然很甜。”

他望著我的眼神似燃著某些不知名的情愫,藍眸瞬間轉深。墨黑的發縷飄散到我的臉上,拂動著,直麻到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