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學識在小山村裏成了管不了溫飽的東西,還好有我們剽悍的娘親,帶著我束起了裙衫,背著獵袋在森林周圍挖陷阱。以她的所學采集林子裏的大葉藍醉雀花,碾成汁水,塗在陷阱裏的角角落落,使來往之獸到了此處便邁不動腿,進了陷阱便昏迷不醒。
老爹唯一的一個學生,便是姐姐,姐姐是他最大的成就,被他教成了絕對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可每每老爹撩著胡須說起這樣的豐功偉績,我和娘親總是異口同聲地道:“那能當飯吃嗎?”
當然,我則成了他最大的敗筆。
可我也有成就啊,比如說挖下的陷阱從來沒有東西能逃出來過的。村子裏的人不管他多好身手的獵人,沒有一個不中招的。在村頭遇見了我和我爹,總是免不了豎起大拇指讚一聲:“好,好!好閨女,你真會挖坑啊!”
隻可惜老爹每一次聽到這種言語,總要從袖子裏掏出把扇子來,害羞地擋住了半邊臉,從鼻孔裏憋出一點聲音:“哪裏,哪裏,您誇獎了。”
幸好有娘親,每遠遠一見他那樣子,就一聲冷笑:“今晚你們就吃白菜蘿卜吧,紅燒鹿筋就別吃了!”
每到此時,老爹便將那把扇子從半邊臉上拿開,露出他那張還有些英俊的臉,扇上兩扇,吟上兩句:“山居好,山居好,閑數落花聽啼鳥……”
一邊扇著,一邊走向屋子裏的飯桌。
村民們,如果是女子,則會羨慕地讚上一句:“你家相公可真好脾氣!”
如果是男子,則會將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娘親:“衛家娘子,你家還缺什麼不?要不要我送些過來?”眼裏滿是期望,這沒用的相公,休了吧,休了吧!
所以說,我家的爹爹和娘親,還是非常受歡迎的。
不過因此,也欠上了不少外債,比如說夏寄家的半邊豬肉,某某家的三隻野雞,某某家的皮袍子等。
老爹又喜歡附庸風雅,雖是山居了,他還保持著原來文人的脾氣,喜歡飲個酒,吟個詩什麼的,於是女兒紅便埋了不少。據說是等我與姐姐十八歲的時候陪嫁用,可實際上每次他一文人脾氣發了,便跑到那兒挖一瓶出來傷春悲秋。我很懷疑等我和我姐姐出嫁的時候,那女兒紅不知道還能不能剩下一瓶。
所以,這些酒債外債,就落在了我設下的捕獸陷阱上。
夏寄為了他那半邊豬肉有著落,帶著他的妹妹夏菡跟著我去林子裏取陷阱裏的獵物。他怕我將獵物換東西了,讓他的債永無止境地沒有著落。
我們三人現在就站在這陷阱旁邊發呆,看著陷阱裏那一團黑黝黝的某物,不……應該是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