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些事,現在不做會後悔一輩子(1 / 3)

第一章 有些事,現在不做會後悔一輩子

1 長大是一個不斷接受失去的過程

我們總是這樣以為,以為這一生還長,想開口說的話、想表達的行動以後都有時間去完成,於是我們總是不慌不忙地愛著、盼著、等著,一天又一天。但是,年少時要實現的宏圖大誌我們有時間等,可是父母呢,他們有時間等嗎?就算我們等到了成功的到來,但他們未必有時間陪我們分享成功的喜悅。

2015年1月13日,繼父因身體原因做了第三次手術。

手術當天,我坐在醫院病房外等著手術結束時,心中五味雜陳,有遺憾、內疚、害怕、酸楚、無奈這五種味道。其間,我想了很多問題,想著小時候生父病重住院時,也是我與母親守在醫院陪伴。現在繼父動手術,他的兒女也在守著,我忽然有了家的感覺,感受到親情與陪伴的力量,讓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手術結束後,醫生單獨找家屬談了些情況,說繼父的病情以後可能還會複發,如果有條件,最好去大城市找所好的醫院做手術。聽著醫生說完,我的心被狠狠刺痛了,覺得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隨時都有被人搶走的可能,怪自己勢單力薄,沒能力照看好心愛的人。

前幾日,我去醫院給繼父送飯,提醒他“出太陽時記得在醫院樓下曬曬太陽,按時吃藥,多休息,等出院後咱們一起去逛超市置辦年貨,我再買一台相機,春天時帶你們出門旅遊”。

我這樣說的時候,他笑眯眯地說:“哎呀,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去。這病是什麼情況我也知道,如果真的死了也就隨它吧,死也沒什麼可怕的,離死那麼近的手術都經過兩次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母親聽著繼父說完話,邊拍打他衣領上沾染的灰塵,邊嘮叨他說:“想死的時候死不了,那肯定會活到七十歲。”其實,我們都知道這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小。我們也知道,他隨時有離開我們的可能。

繼父從今年年初住院起,我就已經產生了害怕、難過、自責這些情緒,尤其是害怕,它像巨浪在我體內洶湧翻滾,又像煙霧把我迷住。這些不好的情緒肆無忌憚地在我身體裏逃竄。它們又像藤蔓,纏繞在身體中,並且逐漸壯大。我知道,我產生這些不好情緒的原因是什麼,是我擔心如果繼父真的走了,我與母親吃飯時又會回歸到曾經的一菜一湯,甚至經常吃剩飯。

我害怕家裏少了一個人的嘮叨,而多增添了一份冷清;我害怕母親總是一個人出門買菜沒有人陪伴;我害怕沒有人陪母親說話;我害怕我分享成功的喜悅時隻有母親一個人笑著,而那個我最渴望留在我身邊看我成功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是一個特別害怕失去的男生,但我的成長恰恰又是一個不斷接受失去的過程。我剛出生時,大伯去世;開始記事時,爺爺去世;再後來,父親去世,然後又經曆了一場車禍。想來定是有了這些因,才導致現在的我如此害怕失去。

生命中的很多人,我都還來不及坐在他們身旁聽他們告訴我紅塵紛擾、人生酸甜,等他們教會我愛恨情仇等人生道理時,他們已倏忽不見了。

我內心沒有安全感,也不夠強大,睡覺時喜歡把身體蜷縮成一團,用被子蓋著臉,隻留一個小縫呼吸。我在深夜裏痛哭,也會因為電視劇裏的某個鏡頭,或走在路上聽見某首歌時落淚,這些原本是一個男孩子不該有的情緒,卻在我身上經常發生。從來沒有人教我勇敢強大,很多事情都是我獨自抵抗,可我這孱弱無力的身軀怎能抵擋得了?

十多年了,我從未夢見過父親。而這十多年以來,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話語,便是父親病重時對我說的:“你要好好照顧母親,保護她,不要讓她看見你的軟弱。”父親說過的話我都努力去做,並且要求自己做到,但有些道理是要我自己摸索前行的。

因為我失去過太多,所以現在十分懼怕失去。但人長大成熟的另一種標誌是學會接受失去,懂得咽下往事,而不是總與過去針鋒相對。

想來,我此時此刻寫作既是紀念,也是作為多年以後再回首時的憑證,告訴自己:我沒有辜負努力保護家人的責任與擔當,亦沒有蹉跎現在的幸福時光。

前幾日在家裏打掃衛生時,我翻到父親生前和母親的很多照片,那時候的父親英俊瀟灑,眉目深濃,穿著黑色風衣,雙手叉腰……看著看著,我便紅了眼眶。後來,我再拿起父親的黑白遺像擦拭灰塵時又不爭氣地哭了。

我一個人抱著父親的遺像哭了好久,喃喃自語,抱怨著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不佳狀況,心想:如果父親還在,我也許不會這樣。如果父親還在,哪怕我平凡,哪怕我不寫作,隻要能夠像別人三口之家柴米油鹽地過活日子,也是知足的。

我真的好想像別的孩子那樣,童年有父親的陪伴,哪怕這個父親十分威嚴,但能夠感受父親陪伴長大的過程也是好的。

我從來不掩藏自己的脆弱與懦弱,我知道自己不是勇敢的人,所以從不願意去掩飾。雖然我是男生,但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勇敢。

我不會再對自己說:生命中的苦難會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我想好壞與苦難無關,苦難隻是提醒我,如果不向上攀爬,就會一直被困頓在深井裏,不能出頭。遭逢過的種種苦難讓我明白,這個社會的厲害之處遠遠比我想象的強大,我隻能奔跑,讓自己少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這幾日,我閱讀了簡媜的《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這是一本以年老及孤獨命題的書。我隨手翻閱時,便看到一段令我熱淚盈眶的句子:“我們被打入悲慟,但並未失去奮鬥的能力,我們在很小的時候當了孤兒,但不代表我們不會長大。以睥睨的眼神看著我們的人更弄錯了一件事,他們以為我們注定要被困在黑暗裏,殊不知,我們沒打算在黑暗裏待太久。”我知道現在的我是幸福的,雖然在長大懂事的過程中失去過太多,但一直都在為想要的生活與寫作夢想努力,也有喜歡的人陪伴在身邊與我一起分享收獲。

曾經,我以為父母還等得起我,我以為一切還來得及,於是我總掉以輕心,忽略了父母正在老去。直到現實再次狠狠扇我幾個耳光,我才恍然大悟,珍惜當下不隻是說說而已。

我不知道未來的哪一天繼父就走了,又剩下我與母親相依為命。但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這段時間我如此害怕,是因為我曾經失去過,現在知道已經擁有並且視如珍寶的東西如果再失去,對我來說打擊太大。

其實,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以及生活中發生的一點一滴,都是將來憑以懷念的記憶。為了以後回憶起現在時能有一份安然和美好,我對自己說:從現在開始,不辜負今天所過的日子,別老想著明年後年要做什麼大事,能過好今天,計劃好明天比什麼都靠譜。至於某年某月要做的那些事,都隻是催促自己不斷前進的動力。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我很擔心你們還沒有見到我安身立命,還沒有完成對你們的承諾,還沒有讓你們過好的生活,你們會像當初生父病重時那樣,扔下一句:“乖乖,等你考上大學我就會回來。”

可是,我等了二十三年,生父也沒有回來。

2 當他們老後,我們還能陪他們多少天

這世上最疼愛你的那個人,在有生之年裏,你對他說過我愛你嗎?他還在嗎?

別人都叫他老鄭,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他年輕的時候就有一副熱心腸,卻又總是被人“算計”。他是發電廠的職工,人生大半輩子的時間都奉獻給了電力事業。他沒怎麼說過他的曾經,我和他也隻是在這光陰的中途認識。關於他的二三事,我是從我姑父那兒知道的,因為姑父與他同是發電廠職工。

姑父說老鄭在發電廠上班期間遵守各項紀律,周末不忙時叫他翹班也不敢,時間久了,廠裏的職工便開始打起老鄭的主意。

別人有事麻煩他時,會一個勁兒地叫他老鄭哥哥,或者鄭哥哥,然後說:“你幫我一個忙唄,我家裏有事需要請一天假,你能不能幫我代班?”他聽別人這麼說,總會義不容辭地說:“沒事,你安心回家,我幫你代班沒啥問題。”於是,原本該別人值班都變成了他值班。他知道別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無非是想耍滑頭玩一天,但他還是答應幫別人代班,甚至逢年過節也不例外。

後來,發電廠裏的人都喜歡打他的主意,因為他老實,話也不多,就好抽煙。你要是送他酒,他絕對要生氣,但是送他煙,他就會笑眯眯地說:“沒問題,代班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伴隨著春夏秋冬歲月交替,老鄭雖然過了風華正茂的年紀,但依然不改他的熱心腸。這時,廠裏有一個女職工看不慣了,有一回趁他值班時就去找他,問他:“怎麼無論大事小事都幫別人,自己老吃虧,這怎麼行呢?”他仍舊抽著煙笑眯眯地說:“沒事沒事,我又還沒結婚成家,同事之間幫幫忙沒多大事,況且吃虧是福。”但他不知道,從那時起,那個女職工有事沒事就會去找他聊天。明眼的同事都看得出來,他倆肯定會擦出火花。果不其然,老鄭的結發妻子便是那個不嫌棄他窮,願意陪他同甘共苦的女職工。

兩人也算是苦盡甘來的人,所以平日裏較為節儉,攢了一些積蓄。想來,他們那個年代的婚禮應該不像今天這麼注重形式,相比之下,更注重的是兩顆心的融合與相濡以沫的陪伴。兩人結婚後沒有很快要孩子,這時,不管是發電廠的同事,還是親戚朋友總會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這讓兩口子感到很無奈。

老伴老伴,本該是老來執手相伴。隻因歲月無情,帶走了他的妻子,留他一人支撐著家庭。

後來,老鄭以前單位的同事給他介紹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是在她兒子十歲時沒了丈夫的。

而此時,那女人的兒子已讀高二,他們母子倆剛剛逃離一個有家室的壞男人近十年糾纏的夢魘。

男孩第一次看見老鄭的時候,是在男孩家裏。當時,男孩的母親特意把家裏收拾幹淨,還找了一件自己舍不得穿的衣服穿在身上,問男孩好不好看,要不要化妝。男孩笑著說:“媽媽太可愛了,又不是初戀,隻是見別人介紹的對象而已,不必緊張。”

老鄭來了後,男孩和他母親好好地招待了他。老鄭很樸素,一眼看去就給人一種老實的感覺。那天給他們做介紹的男子也在場,男子作為中間人介紹了雙方的情況,倒是男孩母親一個勁兒地說:“隻要人勤快,照顧家就行了,別的也不貪圖啥。”男孩覺得,眼前的老鄭很親切、溫暖。那天以後,老鄭就經常去男孩家,久而久之,便住在了他們家,周末時才回他自己家裏看看。

老鄭從進入他們的家庭到現在已有六年了。這六年期間,他極力承擔一個父親應該盡的責任,而男孩和他母親也都很喜歡他。

每年清明節,老鄭都要陪他們去給男孩已故的父親祭拜,男孩的母親也會去他家給他的結發妻子祭拜。不過這六年來,男孩從來沒去過老鄭家,也沒見過他的兒子和女兒。而且,男孩的母親也還沒有和老鄭辦理結婚證。

家庭聚會時,男孩的家人會問男孩:“那個鄭叔叔對你們好不好?”男孩點頭說:“對我們特別好,隻是沒有辦結婚證。”男孩的家人與男孩的母親談心,讓她與老鄭辦理結婚證。男孩的母親則說:“我和老鄭在一起隻圖個老來相伴便是了。況且現在各自兒女都長大了,都有各自的未來。”

男孩大學畢業後,老鄭仍舊會像以前那樣,每周給他兩百塊零用錢,讓男孩多買些吃的,別餓著。老鄭自己患有糖尿病,身體不好,所以很少給自己買吃的,省出來的錢都拿給自己的兒女和男孩用。

男孩家貧,還欠有債務,而老鄭都一一幫男孩家還清。男孩很感激他,很想喊他一聲爸爸,以報答他的恩情。可是“爸爸”這兩個字對男孩來說極為別扭,因為男孩十歲時便沒了父親,童年生活不愉快,遭逢了太多辛酸悲苦,尤其是一個有家室的惡霸男人,在男孩十歲時闖入他們的家庭生活,這在男孩心中留下了極深的陰影,所以“爸爸”二字於男孩而言,在他十歲時就已經從他人生字典裏抹掉了。

如今想要把“爸爸”二字喊出口,太難了!

2014年除夕前,老鄭在家突發疾病,幸虧他兒子發現及時,趕緊送到了醫院。男孩的母親得知後,立馬趕去醫院。男孩當時上班,工作忙,便在第二天才去看望老鄭。

去醫院的路上,寒風凜冽,男孩望著走在前麵的瘦小的母親,心酸不已。男孩突然覺得自己欠下母親太多恩情。

男孩小的時候不懂事,因為鄰居的讒言,他罵過母親,甚至揚言要與其斷絕母子關係。男孩不知道,他當時這句話對母親來說打擊有多大。男孩的母親要養家,還要撫養男孩長大,然而男孩在少不更事的年紀說出那樣的話,現在想起來十分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