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已經連著下了十多日,新平五年的春天有點冷。
相較於其他街道的冷清,朱雀大街卻是熱鬧得很。*著各地口音的舉子擁集於此,個個都在高談闊論,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表情。
這是自前朝厲帝二十五年以來的首次開科取士,天下文士沉寂了十年,終於有了再顯神通的機會。再加上此次為熙朝開國以來第一次恩科,新朝建立,官員不足,考中者可直接授予官職,這樣的誘惑,讓天下讀書人蜂擁而至,以至於在貢院前等待進入的考生整整塞滿了一條街。
在隊伍末尾,一個少年手持一把油紙傘,沉靜地站著,與周圍的喧鬧格格不入。少年頭簪一支翡翠簪子,身著一襲素色青衫,雖不張揚,卻是華貴異常。他的臉也是出奇的俊美,隻是看起來過於文弱了一些,白得有些不正常,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裏沒有任何表情,空洞地望著前方,似在沉思什麼。偶爾有舉子和他搭話也是恍若未聞,後來旁邊的人也就不理睬他了。
貢院大門緩緩打開,原本嘈雜的街道一下子靜了下來,隻能聽到雨滴滴落的聲音。
當麵對命運的轉折,任由誰都是要緊張的。
隊伍在向前移動,少年卻並未跟著一起,還是安靜地站在原地。
“嗨,兄弟,醒醒了!”耳邊一聲大喝,少年渾身猛地一震,眼神還是茫然的。
原來他剛才是睡著了。
他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清醒起來。眼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生的麵如冠玉,星目劍眉,一身素白長衫將原本修長的身形襯得愈發挺拔,端的是一表人才。
瀟瀟細雨之中,男子並沒有打傘,身上衣衫盡濕,卻沒有半分狼狽的樣子。
可惜一開口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就毀掉了:“哎我說兄弟,你怎麼站著睜著眼睛就睡著了,跟張飛似的,要不是我叫你,還不把考試誤了。”
少年臉紅了起來,怯怯地說道:“多謝了。我就是……就是太困了,這考試太早了。”其實這時已經是辰時了。
“這樣啊,不過確實是早。”說著那人大大打了個哈欠,換了個話題,”哎,你說話怎麼和個娘們兒似的,嬌嬌弱弱的。”少年變了變臉色,來人搖搖頭,自顧自地說道,“我叫黃桑,京都熙城人,也是來趕考的,你叫什麼呀。”
“我叫……叫林英。”少年想了想說。
“哧……”黃桑笑起來,“我說兄弟,要我說你還是別考了,你這連自己的名字都得想想才知道,怎麼考試啊。”
林英眼圈一下子紅起來:“我……我……"“哎,你別哭啊,我不過是說著玩的。”黃桑心裏大笑,表麵上趕緊賠禮,“看你文文雅雅,肯定能考上。倒是我。”黃桑自嘲似地笑笑,“這副樣子肯定沒希望了。”雖說的是喪氣話,他卻一點遺憾的樣子也沒有。
“不會的。”林英強忍回眼淚,抽抽鼻子說,“你也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