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終 落地塵埃(1 / 3)

“愛妃,為何最近總是不見你弟弟了?”每次出征之前,履癸總是回到我的宮中來,此次也不例外,商湯的背叛不是一日兩日了,履癸終於決定要親自討伐他們。

“大王久不到我的宮中來,不知道我弟弟已經離開很久了嗎?”我麵無表情的為他斟酒,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這次戰役究竟會如何,我想已經不再取決於眼前這個男人的勇力了,按照伊摯信中所言,百姓民心散失,根本就沒有人願意為履癸賣命,如今難道靠他一個人去打敗那十萬的大軍?

“我聽說商湯的身邊有個叫做伊摯的令尹,可是他?”他突然很嚴厲的看著我,我卻笑了。

“他早有治國之才,我也為了大王舉薦過他數次,隻是大王總是聽不進他的話,如今良禽擇木而棲,又有什麼奇怪的?”我笑著,繼續為他切烤肉。

“那你怎麼不隨了他去?”他按住我的手,冰冷的刀抵在我的手心,有些生疼。

“我替大王求過他了,如果戰敗,他會饒大王一命的。”說完這句話,他的手慢慢的移開了,我卻一把抓住了他的大手,我手在他的手裏是那麼的小而嬌嫩白皙,這麼多年在他身邊,我不再狩獵,不再織布,我的手又恢複了以前的白皙,即使在我留在洛水行宮的時候,他也沒有停止過對我的供給,即使是寵愛著那兩位玉妃,他對我的所有要求也是有求必應,為了他的這份看顧,我也不會就那麼輕易的棄他而去,即使我心中對他有無限的鄙夷。

愛,即使轉移了,卻依舊無法消除他曾經出現過的事實。有的人的愛,無法不能分割,有的人的愛,注定是要分割的。他是君王,他還是個暴君,是個昏君。

“愛妃,你——”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有些動情的回握著我的手,“你不會離開我,是嗎?”

“大王,你放心,你去哪兒我都會陪著你。”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說這句話,也許是為了當初我沒有堅持陪在寒浞身邊的一次心靈的救贖吧,既然我找到了愛我的人,我就該一直不離不棄的陪在他身邊,或許這樣他才能放心。

他緊緊的握住我的手,就這麼緊緊的看著我,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說了一句,“我走了!”

“走了,都走了!”我喃喃的坐在酒池邊,拿著金製的酒杯,一杯一杯的舀著這池中的酒,時不時的送到自己的嘴裏。

“娘娘,您這樣會醉的。”環兒上來奪過我的酒杯,“就算是為大王擔心,也要注意身體啊。”

“就是醉了才好,我這一生活得太過清醒了。唉,你哪裏知道我心中的苦啊!”我歎了口氣,隻是覺得心裏憋悶,卻說不出來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事情發展到了我原先想要的結果,我卻有些不忍了。

“娘娘,”沒想到這個空蕩蕩的地方還有另外兩個人,穿著一身粉色和綠色的華妃和苕妃,真是如同一對玉人一樣站在我的麵前,這樣的女子我見尤憐,更何況是男人,我醉眼惺忪的看著他們,仿佛我就是他們的王。

“娘娘,我們姐妹是向您告辭的!”她們盈盈下拜,我倒是有些不忍心了,這樣的人怎麼能跪在這酒與泥混合的肮髒之地呢。

“兩位妹妹快起來,這是要去哪兒啊?”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這大廈將傾,樹倒了,猢猻必定是要四散的,“哎呀,我這問得多餘,兩位妹妹一路走好,盤纏可夠了?”

他們有些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呆呆了站了一陣,我一揮手,環兒會意便帶著她們出去了。

“娘娘,我們要怎麼辦呢?”環兒有些憂心忡忡的幫我把寫好的帛條纏在信鴿的腿上。

“我答應過大王,我會陪他終老,我就在這裏等他回來。”想想自己這一生,縱然豔傾天下,可真正待我真心的又有幾人,如今,除了等他,我又能去哪裏?這輩子,我總是在他們危困的時候離開,終歸有那麼一次,我應該堅持到底了吧。

“大王會回來嗎?”環兒一抬手放開了手中的鴿子。

“鴿子飛到了,他就會回來了。”

當我再次見到伊摯的時候,我正坐在城頭上彈琴,那清越的琴音飛揚千裏之外,似是一個王朝的喪歌,又是一個王朝的典禮。

“妺喜!”伊摯一個人手握著那根帛條,匆匆爬上城樓,第一次喊了我的名字。

“這個王朝是我姐妹的孩子建立的,我推翻了它兩次,它又重新站了起來,直到這一次,我什麼也沒做,隻是玩樂,隻是享受,隻是揮霍,它卻就那麼從裏麵垮了,這真的是天命嗎?還是人數?”

“妺喜!”他有些癡的看著我,仿佛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其實,我師父給我取的名字叫做孟傾城,知道什麼意思嗎?就是這張臭皮囊可以美到使城傾覆的地步,可是這些於我,不過是做了一場夢。”我繼續彈著琴,這是我離開寒浞之後第一次彈琴,我想也是在場的人最後一次聽我彈琴了,我離開這個地方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而當我再次回來的時候,這些人,這些城隻怕都化為齏粉了吧!

“我沒有殺他,這一次我聽你的!”他把帛條放在我的手裏,我隨手撕碎了,那是我最愛聽的聲音啊,“哈哈哈!”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笑聲裏有說不清的淒涼,“願乞夫君活命,妾身隨君處置!”這是我第一次在伊摯麵前說軟話,卻是為了這個我們共同仇恨和鄙視的人。

“你會隨我處置嗎?”他看著我。

“我是不祥之人,我的丈夫,都是亡國之君,你願意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嗎?”我看著他,突然就笑了,這個笑驚天動地,這個笑婉轉嫵媚,這個笑隻能淹沒在夕陽裏。看著這個笑,他呆了,一滴清淚落在城頭的土上,激起一陣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