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矮而枯黃的草鋪在荒原微蜷起的脊梁上,時有風來,便微微傾斜似伸展而動。
些許裸露在外的枯瘦根須間雜在草色之間,風一吹即隱在四周倔強的同類間難覓其痕。
眼見輕微起伏的山丘上被揚起層嗆人的幹灰,顯出下麵似有若無的半風化岩骨,一隻腳踏在其上輕輕碾了碾,另一隻腳隨之而上站定。
斜降的餘暉將山坡上那人的影子拉的極長,落在山丘後的羊腸小道上,將瘦長的影子映出一圈微黃的邊。
“歇會兒歇會兒。”
清脆稚嫩的童聲在山丘上響起,但聽聲音卻絲毫感覺不出疲憊之意。
“囂風作歌寄雲月,千裏何由恣歡謔……”
背後上山丘的小道有長歌當空,詞曲俱佳昂然倜儻。隻是這歌者的調門卻不敢恭維,如此古韻十足的曲居然打滑腔,聽起來市井流氓味兒十足。
土丘上有顆半枯的矮樹,歪歪扭扭的撐著片不大的綠蔭,一個眉眼清秀的小童正站在樹下。這小童看上去約莫十一二歲,穿著身略寬大的黑衣黑褲,上麵摞著層層疊疊的粗布補丁。
小童將異常沉重的包袱卸下扔在地上,回頭皺起雙眉對著身後那歌者說道:“走了這麼些路,都沒見到根鹿毛,爹你是不是又騙我!”
“哪能呢,岩鹿最是機警,隔老遠就能聽見周圍的風吹草動,沒那麼容易碰見。”
身後那歌者是個看上去有些邋遢的中年人,他一邊背著手悠哉悠哉的走上土丘,一邊慢吞吞的應著。
“那你還一直唱歌!”小童聽了中年人的話更加生氣,“日頭快落山了,爹你再這麼唱,這岩鹿肉可吃不上了。”
“莫急莫急,讓我先坐下舒坦舒坦腳板。”
中年人笑眯眯的在樹下擇了塊稍平整鬆軟的地,也不在意遍地的灰土,一屁股便要坐下去。
“起來!”小童一把揪住中年人和自己一般高的褲腿,“說了多少遍了,爹你能不能講點衛生?”
“是是是。”中年人聽的小童的話不急不惱,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彎腰從樹下的包袱裏取出塊墊子塞在屁股底下。
“想找隻岩鹿打打牙祭,這一天也找不到……哎……微風吹動我頭發,教我如何不想它?”
中年人似乎對還沒到嘴的鹿肉頗為想念,他微眯著眼睛將雙手枕在腦後仰靠在了身後的樹幹上,搖搖頭歎歎氣,又有腔有調的輕輕唱了起來。
半晌不見得小童回應,他似乎有些不適應,又睜開雙眼來。
眼前的小童正蹲在地上紮著一個馬步,手臂前伸,弓步鐵橋,稚嫩的小臉上盡是一絲不苟的神情。
“你怎麼還在練這勞什子玩意兒。”中年人麵色不屑的撇撇嘴,說道:“你老子我都不練了,沒用。你別信當初那老頭的話,他是我找來哄你的。哪有什麼劍仙,那都是小說裏的故事……有也早被一炮轟沒了……”
“爹,我又不是為了成什麼劍仙才練這個。”小童雙手向前伸得筆直,偏頭不滿答道:“你看這麼些年,咱倆天天在荒郊野嶺裏風餐露宿,什麼病都沒得過,這好處還不大?再說了,練好了身體,好捕獸吃肉啊!”
看著小童因為用力而微微顫動的雙腿、小臂,中年人頗不以為意,扭頭從地上覓了根甜草莖,伸手拔下來銜在嘴裏含混說道:“你這也太循規蹈矩了,這功在勤不在勢。沒必要每次練功都要擺出一副拉屎的姿勢,難看死了。”
“爹,循規蹈矩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天天擺這麼個拉屎的姿勢,這就叫循規蹈矩。”中年人沒好氣的說。
小童聞言提氣收步,換了個極為舒展的姿勢蹲了下去。隻見他手肘放在膝蓋上,小臂向前平舉,彎曲的大腿肌肉因為負荷了身體的全部重量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