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川行不息的人流逐漸稀少,王小帥已經和這位青陽幫大當家繞著桃花街不知走了多少個來回。
賣豆腐花的老大爺收起攤子,推著他吱呀作響的獨輪車準備回家。
賣冰糖葫蘆的小廝見生意慘淡,也生了打道回府的想法。
一個穿著錦繡衣衫的孩童跌跌撞撞從一條小巷走出,左顧右盼地尋找著什麼,似乎是沒有找到,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有個富家翁打扮的老人緊跟在後麵,見孩子哭泣,滿臉寵溺地俯下身子輕聲安慰。
那孩子玲瓏的小手露出一條縫,眨了眨淚汪汪的大眼睛,指了指還未走遠的糖葫蘆小販。
富家翁立刻會意,撐起大腹便便的身子,贅肉震顫趕上前去,不多時便帶回了一串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
接過冰糖葫蘆,那孩子破涕為笑,吃著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蘆,一隻手便攀在那富家翁肩頭。
如釋重負的老翁將孩子抱入懷中。
王小帥有些羨慕,不隻是因為他吃不起那糖葫蘆,更多是因為他已經忘卻了被父母抱在懷中的滋味。
他不是孤兒,或者說他本來不是孤兒,更準確地說在九歲之前他不是孤兒。
九歲那年,王小帥的家鄉大河泛濫,浩蕩的洪水衝垮了城牆,田廬盡沒,從那一日起他成了孤兒。
王小帥隨著流民一路北上,翻山越嶺,途經七城八寨,最後流民盡散,孤零零的他才在錦州城落腳。
恍惚間,那對爺孫已經穿過人群,與王小帥擦肩而過。
劍,劍尖,竹子做的劍尖。
孩童手中的竹簽在黑夜閃出金屬的光芒,殺意在那串吃剩一半的冰糖葫蘆上凝聚。
似一條躲在暗處的毒蛇,竹簽在孩童不斷的晃動下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自下而上刺出。
突如其來的殺意令王小帥汗毛炸立。
他很確定這不是錯覺,混跡錦州十年,沒有哪一年的秋風會如此凜冽,就是冬日裏的刺骨寒風也沒有。
時間幾乎都要凝結。
王小帥看到了那根不斷放大的竹簽,看到了竹簽上的糖葫蘆。
一根青翠碧綠,滿是殺意的竹簽繞過麵具遮住的麵孔,向著王小帥最脆弱的部位刺去。
刺客講究的是出其不意,一擊斃命。
他是個合格的刺客,所有的謀劃完成得一絲不苟,他還很小,小得隻有被人抱在懷中才能出手。
不難想象,若是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成為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金牌刺客。
竹簽無聲無息,冰冷的殺意裏夾雜著一絲絲甜味。
孩童天真爛漫的笑容顯露出猙獰。
王小帥的劍還裹在藏青色的舊布裏,手依舊垂在身側,他還可以躲,但是他沒有躲。
修者總是有許多常人無法企及的優勢,比如靈敏的感知,比如不用刻意鍛煉也極其強壯的體魄,再比如真氣。
王小帥從來都沒有資格成為別人行刺的目標,自然也從來沒有見識過刺客的陰險詭譎。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他被一個無良的師傅逼著練出了一身渾厚的真氣。
殺意凜然的竹簽在離王小帥咽喉半寸處忽然停住了。無形而蓬勃的真氣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發揮了它本就應該發揮的作用。
刹那間,竹簽被霸道的真氣卷成齏粉,鮮紅的山楂四分五裂,透明如琉璃的糖衣化為輕薄的碎片。
修者的強大不是凡人能夠隨意挑釁的。
這個天賦異稟的孩童刺客運氣有些不好,如果他手中拿的不是竹簽而是鋼針,或許他還有成功的可能。
“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