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靜伏藏,天湧魚肚白。
神之祭壇。
巍峨的神像靜立於祭壇中央,慈祥的目光望著東方——那微光升起的地方。右臂前伸,手心向上,半握成空,似成微微招徠之姿態,左手放在腰背後,更添幾分閑適風采。
神像本不應該這樣的,略有輕佻之態。神應該莊嚴。但這個姿態放在麵前的這個雕像上,卻不讓他的信徒有半分猶疑,仿佛本該如此。事實本就如此。因為這是神,是至高無上的全能光明神!光明本就是他的最忠實的孩子,父母招徠自己的孩子又何須故作莊嚴肅穆!他本就無所不能,自信從容更是理所應當的了。
神像之下,層層階梯。四方之角,銅鍾懸立。
遠邊那一縷微光,猶如孩童一般,聽到了父母的召喚,歡快的奔入神像的右手之內,隨即翻騰嬉鬧起來。
與此同時,神像雙瞳之內閃過一陣紫光。
緊接著,四方銅鍾開始微微震蕩,而起幅度越來越大。說時遲那時快,旋即銅鍾已經自行震蕩了上千次,雖然每次震動的幅度都很小,但是頻次很快,而且累積起來幅度也是越來越大。鍾聲也是由小變大,震蕩疊加,彙成聲海,奔騰而湧出祭壇,很快這厚重綿長的聲海便淹沒了神祭營。
而被裹挾在這聲海之下的,萬千生靈,無論是醒是睡,是立是臥,是翔天飛羽,還是伏地走獸,是麵目猙獰,還是愁容慘淡,全都在聽到鍾聲的那一霎那,慈目善眉,笑容燦爛。
並真誠地放下手邊的一切事情,不管是睡覺,巡邏,還是捕獵,然後匍匐在地,口中真誠地稱讚全能光明神的威能,接著深切的懺悔自己的罪責。
大致有二,
一是懊悔自己的出身,為自己沒有出生在沐浴著神之光芒的土地之上而痛恨,然後,真摯的希望全能光明神可以淨化這片充滿著罪孽的土地--即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這片故土;
二是懊惱自己以往的罪責,那些未按光明之神的旨意與命令而進行的一切舉止,都是罪孽滋生蔓延的真切印痕。
笑容真切而又燦爛,涕泗橫飛並懊惱悔恨不已。
除了少部分人。
比如說,
高樓軒宇間,古香茶樓裏的左頓城主,靜對案牘之山,不時舉杯品茗。除了最一開始在鍾聲響起之時,起身朝著祭壇的方向拜了一拜,便一直埋頭處理公文。
再比如說,四麵高樓內,全身黑愷,站立如鬆的守衛們。
抑或是,與高樓相距較遠,在祭壇的另一側的森然骨堡裏,呼呼大睡的男子,那個昨夜篝旁的王姓男子。
又或者說,與上麵那些,對鍾聲熟視無睹的,光明正大著的,不一樣的,樹蔭下,緩緩向前遊動的,那個陰影。
直到抵達祭壇外側,陰影才停止移動,抬起頭來,望了望神像。
刹那間,一張清秀的臉龐越出陰影,展露在陽光之下,正是昨夜那個少年,烈木。
哈了哈氣,疏解一下內心的緊張感。雖然已經模擬過無數次了,但他畢竟是第一次真槍明刀的做這種事,內心不免有些小緊張。但隨即他就堅定了信心,然後按照模擬的過程,開始進行。
爬過外側的矮牆,烈木又一次隱蔽在牆根處的陰影中,然後解開上衣,露出古銅色的強韌肌膚。但最奪人眼球的,還是他左胸口處的,那團慢慢浮現的黑痕,由淺至深,終至成為一團晦暗濃鬱的黑色圓痕。定睛細看,這團黑痕竟然在微微的轉動!
接著烈木盤膝而坐,左臂前伸,左手打開成掌,右手的食指中指,雙指並攏,放入嘴邊,白光一閃,兩縷殷色潺潺而出。迅速地放至胸前,兩隻手指像是一對默契的舞伴,開始按照一種無聲奇妙而又玄秘的規律律動起來,很快,一個長相奇異,生有小角的蛇頭和一條靈巧細小的尾巴就活靈活現的浮出黑色圓痕之上,而在兩者之間的,則是長蛇那盤盤曲曲,密密麻麻的護身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