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霞殿裏越發安靜,外麵的聲音就更加清晰地傳了進來。
這天午後,貴妃哄著三公主午睡,便聽到寢殿外兩個小宮女的閑聊。
“芳姐姐你聽說了嗎?咱們小公主是被貴妃娘娘克走的。”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
“噓,音兒你瞎說什麼!你從哪聽來的?”一個稍顯成熟的女聲想要阻止音兒的胡言亂語,卻仍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有個同鄉在何美人那裏當差,她親耳聽到司天台的一個小吏告訴何美人的。”
“可是何美人怎麼會和司天台的人在一起談話?”
“何美人想知道自己命中有沒有懷上龍嗣的運氣,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找司天監,就花錢買通了司天台的一個主簿。而這個主簿說他是不可以私自為嬪妃觀像的,他還勸何美人不要眼紅那些有了子嗣的嬪妃,比如咱們娘娘,雖有陛下的恩寵,又剛剛誕下公主,但命格太硬,這福氣是享不長的。就拿生產那天說,本來太醫推算娘娘會在七月二十生產,誰知一直拖到了二十二日夜裏。本來兩位公主都該是柳宿大吉的命相,而小公主就拖到了星宿,伴隨著大凶的命格。”
“啊?真的嗎?”宮女芳兒聽了這些話非常吃驚。
“還有呢,本來陛下一直寵愛娘娘,太後也不過問後宮的事,但這次,陛下肯把親生女兒送出了宮,太後娘娘還不許貴妃的母家來探視,不就是因為娘娘克了公主而讓太後和陛下厭惡了嘛!以前……”
“行了,不要再說了,這些話你聽過就忘掉吧,不要傳到娘娘耳朵裏,不然娘娘更不好受了。”芳兒還是怕被殿內的貴妃聽到,趕緊打斷了音兒,叫她去司服局領小公主的新衣了。
而一牆之隔的貴妃,卻愣愣地抱著女兒,久久不能緩過神來。
當晚,帝後圍繞在貴妃的病床前焦急地等待著太醫的診斷,白發蒼蒼的太醫仔細地切了半天脈,不斷用袖口擦著額頭的汗珠,終於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向惠帝回稟:“貴妃乃是急火攻心才突然發起高熱,加上月子內一直神思憂慮,必須好好調養,不能再有任何操勞了。”
惠帝還是發了怒:“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麼就急火攻心呢?不是有太醫一直給貴妃調養的嗎?怎麼還讓貴妃發起高熱,你們整天都是這麼應付差事的嗎?”
滿殿的太醫宮女,嚇得一股腦兒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皇後耐著性子勸道:“陛下別發火,別再嚇到妹妹,您好好陪陪妹妹,其餘的交給臣妾來處理。”說完,便叫太醫們去外間開藥,又命宮女拿了帕子給貴妃擦去額間的汗珠。
太醫們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在外麵低聲商議著,卻遲遲未下筆寫出一味藥材。
皇後到了外間,看著眼前的五位太醫,都是醫術高超有著多年經驗的,貴妃的產後失調也不是什麼從未見過的惡疾,但為什麼五位太醫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為什麼他們商量了這麼久還沒開出藥方?
皇後不忍心苛責他們,便揉開了緊鎖的眉頭,換了極溫和的語氣說道:“當年本宮生太子時也是你們幾位照料的,本宮信得過你們,有什麼話直說吧。貴妃的病情究竟如何?”
幾位太醫你看我我看你,還是沒有開口。
“徐太醫,你最年長,最有經驗,你來說。”
徐太醫已經年過六十,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又瞟了一眼其他人,終於鼓起了勇氣,“回皇後娘娘,貴妃確實急火攻心,也憂思過度。”徐太醫咽了口唾沫,接著說道:“娘娘月子裏吃不下睡不著,沒有好好的調養身子,心情一直抑鬱,所以落下了產後失調的症狀。本就贏弱的身子加上心病的折磨,已經熬得快油盡燈枯了,微臣……微臣實在是怕無力回天,陛下那麼看重貴妃娘娘,臣等實在不敢稟告陛下啊!”
幾位太醫一起伏地哀求:“是啊,皇後娘娘,求娘娘勸勸陛下吧!”
皇後低頭沉思了片刻,再抬起頭已下定了決心,“你們該開什麼藥開什麼藥吧,盡量延長貴妃的時間,陛下那裏,有我去回話。”
幾個太醫聽到皇後如此說,才安心地退下。
皇後起身,不動聲色地擦掉了滴下的兩滴清淚,深吸一口氣,複又進入內室。
惠帝正守著熟睡的貴妃,一動不動的像入了定。
“陛下,讓妹妹睡一會,我們去看看三公主好嗎?”
惠帝沒有回答,依依不舍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隨著皇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