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熱”中的冷思考
黃金是人類最早發現並利用的金屬,如果僅從實用的角度來看,黃金對於人類文明的貢獻可能是微不足道的,遠遠比不上銅、鐵、鋁等常見金屬的作用。然而自古以來,黃金就是人們狂熱追逐的對象,為搶奪黃金引發的爭鬥、殺戮、戰爭不計其數,光閃閃的黃金經常映照出人性的醜惡殘暴。以至於西方世界曾有人發出這樣的質問:是人類掌控了黃金,還是黃金俘虜了人類的靈魂?從這個意義上說,黃金對人類文明的影響又何其深遠!
在我國,黃金自古以來就是尊貴和財富的象征,在任何地方都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但相對於其他地域,中國對黃金的大規模開采和使用比較滯後,黃金社會存量一直比較貧乏,人們對黃金也沒有上升到崇拜、癡迷的程度,史籍中更找不到一場為爭奪或搶占黃金引發的規模戰爭。古人對金錢的稱呼語中最多的是“銀子”或“銅板”,黃金並沒有在我國貨幣史上占據主導地位。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是,考古發現和曆史文獻都證明,中國漢代以前的商品流通中並不缺乏黃金,漢代以前的墓葬中往往有大量的黃金飾物,當時的皇帝對有功大臣、戰將也動輒賞賜幾百斤的黃金。但在漢代以後,中國的大量黃金突然就消失了。究竟何因?至今還是一個謎團。
除了黃金消失疑案外,中國近代史上的諸多事件進一步造成了貧金的現實。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遭受西方列強近百年的鴉片侵略和武裝掠奪,大量的黃金白銀被當做鴉片貿易和戰爭賠款流出中國。辛亥革命後又逢連年內戰和日本侵略,更是造成了大量黃金白銀外流。國共內戰時期,國民黨政府又通過發行“金圓券”從人民手中榨取金銀,最後連同中央銀行曆年的黃金儲備一並掠至台灣省。到新中國成立之時,我國無論政府還是民間,黃金儲存幾乎為零,應對緊急國際支付和新增儲備,隻能依賴新生產黃金。為此,國家對黃金一直采取嚴格管製,黃金生產企業必須將開采和冶煉的黃金全部繳售給中國人民銀行,再由銀行經過審批環節配售給各用金單位,禁止黃金進入市場流通。
1949年,我國黃金年生產量僅4.5噸,比慈禧太後執政清朝時的產量還要少。雖然中國的土地上並不缺少金礦,但由於種種原因,新中國成立20多年的時間裏,黃金生產始終在低水平徘徊,平均年產量10噸左右。直到1977年提升至16.028噸,創新中國成立28年來的最高紀錄,首次超越1911年中國封建王朝終結之時年產金15噸的曆史最高水平。1982年,我國終於開放了黃金飾品市場,普通百姓才有權力擁有黃金。
通過上麵的介紹,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中國曆史上的大部分時間裏黃金匱乏,幅員遼闊的資源大國卻長期隻是產金小國。尤其從1948年國民黨政府實行所謂的“幣製改革”到1982年啟動黃金首飾市場,中國社會是不允許私人持有黃金的,這便出現了一個“黃金斷層”,差不多影響了兩三代人。在這數十年的時間裏,中國百姓基本與黃金無緣,隻是知道黃金很值錢,黃金很貴重,但卻無法接觸到黃金,缺乏對黃金的基本了解與認知,對於黃金的重要作用和金融功能,知之者更少。更有甚者,革命導師列寧曾經說過:“我們將來在世界範圍內取得勝利以後,我想,我們會在世界上幾個最大城市的街道上用黃金修建一些公共廁所。這樣使用黃金,對於當今好幾代人來說是‘公正’和富有教益的。”列寧同誌的初衷是在遙遠的將來淘汰貨幣,但在中國的那個年代,許多人把這段話直接理解為“黃金無用”。種種因素,導致了整個社會對黃金的普遍性漠視和無知。
20世紀80年代起,我國黃金生產開始進入高速發展時期,有一種提法叫“大礦大開,小礦小開,有水快流”,凡有黃金地質資源的地區,都湧現出“國家、集體、個人一起上”的采金熱潮。本書作者王學文先生那時剛剛步入社會,他的家鄉豫西靈寶是僅次於山東招遠的全國第二大產金縣,一度也幾乎是家家上山搞礦石,戶戶點爐煉黃金,他根本沒有多想,便投身到全民采金的洪流中……
在本書“黃金是怎樣煉成的”一章中會講到,純淨的黃金,需要通過艱苦、細致的地質勘探過程找到可供開發利用的礦體,結合現有的設備和技術條件進行綜合設計、規劃,利用種種開采手段運出礦石,並經過破碎、重力選礦或化學選礦,然後冶煉而成,是一個需要大量人力和技術、設備投入的複雜流程。全民參與的結果導致了濫采亂挖,資源回收率低,環境破壞嚴重,黃金走私猖獗。有鑒於此,國家很快調整了政策,將黃金資源列為“保護性開采的特殊礦種”:黃金找礦需要報批,隻有專業的地質單位才可以介入;黃金采礦必須辦證,黃金冶煉也隻有國家定點建設的貴金屬冶煉廠才能承接。上述舉措使一度混亂的黃金生產秩序很快好轉。但由於行業割據和分口管理,當時的所謂黃金行業,實際上隻有采和選兩大工序外加一些輔助單位,所以盡管投產的黃金礦山越來越多,參與黃金生產的隊伍迅速壯大,但能夠直接觸摸黃金的人仍非常有限,有些人幹了幾十年黃金,卻連真正的黃金是什麼樣兒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