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樓宇，是她記憶的始端。這裏永遠是幽暗陰翳的，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一眾著鵝黃宮裝的仆役們推開蒙塵的雕花門扉，靜默無聲地掃灑一番，又無言地離去，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瑟縮在角落裏的女孩。她從那時便知，這是個被遺忘的地方，封存著被遺忘的人。
一年後的春日裏，女孩聽到窗前刀劍相碰奏響的鏗鏘之聲，不知為何覺得很熟悉。吱呀一聲推開窗欞，清晨的陽光融融泄泄地傾灑進古陳的窗框裏，有些炫目。原來皚皚白雪似的梨樹下有個身著玄色短袍的少年。他聞聲回首，隔著遙遙時空，詫異地問道：“你是誰？在那裏做什麼？”
他竟然看得見女孩，她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運作喉舌，發出聲音。
比她先開口的是方才一直在與少年練劍之人——“公子小心！”雖如此說著，他的劍鋒卻毫不留情。少年回過神來，險險避開，劍尖指著那少女的方向，“師父，你看那邊！”
與少年對峙的男子神情淡漠，不為所動：“公子想要引得我分神？雖是妙招，卻也俗套。”
少年氣餒，隻得再聚精會神，迎接接連而來的劍花。
女孩在樓上看了他們半晌，少年顯然漸漸疲憊不支，稍一懈怠，就被他的師父解下武器。
少年把劍撂在一旁，垂頭喪氣：“師父，我午後還有詩文課呢，這回就放過我罷。”
“我大魏以武治國，想知道朝夕隻顧舞文弄墨的結果，公子去翻翻史書吧。今天就到這裏。”青年男子板著臉，一嘴僵硬無情的口氣。
待他的師父終於離去，少年才拾起劍，收回劍鞘中。
一眨眼他就消失在女孩的視野裏，木梯噠噠作響，轉瞬間少年已經來到麵前，衝著她輕抬下頜：“見到公子你居然不行禮……罷了罷了，你到底是誰？我得認識你，這個宮苑從前日起就屬於我的寢宮了。”
自己究竟是誰？女孩也不知該去問誰……
見少女良久垂首不語，少年揚了揚眉：“你不會說話嗎？”
她隻能無趣地搖搖頭。
“那你的名字是……噢，你不會說話的。”少年一時間煞費苦思，撓了撓頭繼續道：“我叫作啟。你既然說不出你的名字，又有一雙好看的眼睛，就叫你阿瞳吧。”
阿瞳？真是草率。
但從那天起，女孩總算有了名字，還有能看見她的、肯與她說話解悶的人。
朱牆碧瓦的宮苑深深處，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公子啟每日早起都會來這裏練劍，其餘時間他去了何處，見了何人，阿瞳也不甚在意。
他說師父是一位六國間有名的劍客，被父親重金邀來教導自家公子。他還說他不討厭舞刀弄劍，隻是師父嚴厲端肅，不容他稍微懈怠。看來他非但不覺得別人看不到阿瞳這件事奇怪，反而與她漸漸親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