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山田君他們不會白死的，對嗎？”飯塚參謀目光灼灼，沉聲問道。
當然。”佐佐木到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揚起手，輕輕地彈落幾片飄落在和服上的雪花，不緊不慢地說。
帝國要成就聖業，總是要有人犧牲的，這一次，是山田君他們，下一次，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對了，除了抗聯第一路軍的殘部，其餘的“抗匪”情形如何？”
吉野大佐正率部“圍剿”在威虎嶺一帶活動的“龍卷風”所部，現已憑借著強大的火力，優勢的兵力，將這夥“胡子”打得損失慘重，逼入了深山密林之中，吉野大佐正在驅兵追襲，相信很快就會有捷報傳來，而駐守花園口鎮的水野一夫大佐，目前也正在長白山之中清剿之前配合第一路軍的“抗匪”，襲擊了撫鬆縣城機場的“過山風”，很快，我們就可以報那一箭之仇了。”說到這裏，飯塚參謀略顯興奮地笑了起來，一雙豹環大眼裏散發著狠戾，嗜血的色澤。
似乎，他已經看到了吉野、水野血染軍刀，和一眾“匪賊”斃命沙場的慘烈景象。
“龍卷風”、“過山風”之流，隻是胡子草莽，難成氣候，於我們而言，隻是芥蘚之患，真正能威脅到大滿洲國長治久安的，是抗聯。”佐佐木到一負手而立，雙眸冷冷地凝望著正前方幾株堆滿了積雪的櫻花樹，一針見血地道，與飯塚參謀相反，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變化。
也是。”飯塚輕輕歎了一聲，顯得有些尷尬，也有些落寞。
對了，將軍閣下，石井四郎中將敦促我們配合他的行動，繼續幫他們抓人。”
抓人？”佐佐木到一驀然轉過了臉，目光漸漸凝聚成芒。
是的，幫他們抓人，他們還要繼續做一些實驗。”飯塚參謀點頭道。
做實驗？”佐佐木到一眉毛輕輕揚起，略帶玩味地笑了笑。
繼續做他那個什麼活體實驗嗎？石井那家夥，還是如此的執著，一門心思地要研究他那什麼細菌武器，化學部的“特種煙”報銷了，他或許認為，他的細菌武器能夠在“剿匪”行動中亮相一把了。”
言語中，竟然夾帶著些許的諷刺意味。
你知道，石井中將閣下要幹什麼？”飯塚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驚詫地問。
利用中國的平民，抗聯和蘇軍的戰俘充當活體實驗的“圓木”，研發細菌武器，在關東軍，屬於高度的機密，很多日本中下層軍官對此都不得而知，所以，他對佐佐木到一知曉石井四郎的計劃感到十分的好奇。
雖然關東軍司令部對於這件事情一直在保密，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石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會不清楚嗎？那個千葉縣山武郡千代田村出來的富二代，在帝都帝國大學醫學部學習的時候，就整天熱衷於研究細菌學、血清學之類的東西，以大尉的身份，成為帝國軍醫官之後，還口出狂言，說什麼“今生非晉升為大將不可”，依我看，他再繼續搗鼓那些旁門左道的玩意下去，估計連中將這個位置都難以保全。”佐佐木到一冷冷地說著，字裏行間，竟隱隱帶著一種諷刺的意味。
將軍閣下你對石井中將閣下並不怎麼看好？”飯塚怔怔地留意著佐佐木到一臉上神情的變化，小心翼翼地問。
佐佐木到一和石井四郎同為中將，而他，隻是個小小的中佐而已，雖然現在在佐佐木到一手下擔任參謀一職，但他對遠在千裏之外的石井四郎，亦是不敢有任何的非議，萬一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而那些話，又恰好傳入了石井四郎的耳中，那事情就壞了。
日本軍隊裏，軍官的調職是常有的事情，難保哪一天，他不會被調到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石井四郎麾下工作，石井四郎要拍死他一個沒有任何背景，全靠自身能力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中佐，那是輕而易舉的是，就算石井現在要動手給他點顏色，他的直屬上司—佐佐木到一也不一定會為了保他而和同樣級別的石井四郎抗爭到底。
所以，他說每一句話，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不得不小心為上。
當然。”佐佐木到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石井四郎那家夥雖然獲得過什麼微生物學博士的學位，還頻繁地前往歐美等地考察研究細菌戰，看似一腔熱忱，但在我看來，簡直就是拿帝國的軍費在揮霍，他真的以為，他那什麼細菌戰真的能以微小的代價讓帝國贏得戰爭嗎？我看未必，還記得諾門坎戰役嗎？”
當然記得。”飯塚參謀重重點了點頭，每一個字，都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從嘴裏吐出來一般，比石頭還要沉重數倍。
諾門坎一役，關東軍七名將軍級人物斃命沙場，五萬餘精銳將士淹沒在蘇軍的裝甲洪流之中，這三個字，於關東軍上下來說，都是一場不願意回憶的夢魘，於飯塚參謀來說，更是一場難以磨滅的痛。
和他同期在軍校裏學習的兄弟，死了，他麾下的士兵，死了，他更是親眼看著自己的老長官森田徹少將被呼嘯而至的T-34重型坦克碾成碎片，T-34坦克的鋼鋸齒輪，就仿佛是從他的心田上碾過一樣，不止一次，他在夢中見到過拿重逾32噸的噴火怪物和同袍被炮火轟死，被鋼鋸齒輪碾碎的血腥慘景，然後在冷汗浸濕背脊之後倏然醒轉，久久未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