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日見了許二郎之後, 杜惜就想著, 要尋個什麼樣的由頭離開長安城,才能盡可能地不引人注意, 以免節外生枝。
他那友人便在這節骨眼上撞上來, 於是杜惜順勢與他掐了起來, 然後一氣之下離開了長安城。
長安城中那些大家族們也都沒怎麼把杜惜這點事情當一回事,隻覺得他這人從前風光張揚慣了, 如今時過境遷, 竟還半點不知收斂,著實是個不成器的。
這些大家族現在最在意的,還是那高句麗之事,聖人不僅決意親征,似乎還有攜太子同往的打算,到時候這皇帝走了, 太子也不在,那麼這長安城中……
朝中自然也有人勸諫, 但是卻並沒有什麼用, 而某些大家族這時候又在背地裏打著什麼主意, 誰也說不清楚, 總歸就是有些亂糟糟的, 人心也不怎麼安定。
除了這件事以外,最近長安城內外的百姓最關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今春種下去的紅薯,這時候先後差不多都可以收獲了。
今年開春, 除了一些達官貴人家中,長安城中大大小小那些寺廟也都種上了紅薯,後來等到地麵上的紅薯藤長得茂盛了,便有一些百姓前去求取紅薯藤,求個一支兩支的回去,種在自家院裏。
也有一些人家通過這樣那樣的關係,從那些種了紅薯的大家族那裏討得一兩根青藤的,坊間裏亦有販賣者。
早春那時候紅薯藤的價錢賣得很高,待到入了夏,很多人家裏的紅薯藤都長出來了,價錢便低了許多。
這個時代的百姓沒種過紅薯,也不知道入夏以後再種,是否已經誤了時節,不過在價錢並不很貴的情況下,很多人還是願意花個一二十文的,買上幾支紅薯藤插在自家院中。
直到入秋以後,還有那貧苦人家,好不容易從別人那裏討來幾支紅薯藤種下去。
聽那些西域來的商賈們說,那常樂縣令羅用,便是將去歲的紅薯藤留到了今春,分發給下轄各村鎮種植,聽聞也是長得很好。
他們這時候插下這幾根藤條,即便已經誤了時節,結不出紅薯,能多長幾根藤條也是好的,若是僥幸能將這些紅薯藤儲藏到來年開春,不腐不死,那他們明年豈不就能種上滿滿一大院子的紅薯了!
這麼想的人並不少,聽聞在長安城外也有一些大農莊,今年這前前後後的,也是插了許多紅薯藤下去,道是能結果最好,不能結果就收了這些藤條,也不虧。
至於那藏藤條的方法,據說是與那伊吾人藏甜瓜的方法相似。
於是那些個身在長安城的伊吾商賈,這幾個月以來便要時常被人詢問他們是怎麼藏甜瓜的,確實也有知道內裏的,將那法子說了出來,不多時便在坊間流傳開了,隻是不知最後究竟能有多少人能將那紅薯藤藏到來年開春去。
以羅用的經驗來說,這過冬的紅薯藤,得是比較老的藤條才更能存得住,太嫩的藤條很容易腐爛。
常樂縣這邊,眾人最近也在討論這紅薯藤的儲藏問題,很多百姓都沒有自信能將今秋的紅薯藤藏到來年開春。
於是羅用便讓吏員們下到各鄉鎮去收購紅薯藤,因為價錢出得高,很多人都願意把自家的紅薯藤賣與他們。
另一邊,羅用又讓人放出風去,道是他這邊來年開春能有不少紅薯藤,誰若是要買的,這時候便早早把糧食送過來與他換,先到先得,來晚了那便沒有了。
這每年一到冬天,整個常樂縣上下便要消耗許多糧食,縣中的羊絨作坊和熏肉作坊,便隻在冬日裏開張,還有縣城外麵那個水泥作坊,入冬以後也要比平時多招許多人,主要都是附近農閑出來找活幹的農人。
再加上今年又要修水渠,又多了好幾百號青壯的夥食問題需要解決,不多屯一些糧食不行啊。
羅用這消息一傳出去,附近地區便有不少糧食紛紛像常樂縣這邊彙集而來。
也有那尋常農戶,辛辛苦苦挑著那一擔半擔的糧食過來,也有那財大氣粗的,成車成車的糧食運過來。
不管糧多糧少,羅用是來者不拒,讓吏員們一一登記清楚他們的姓名籍貫,以及所要換取的紅薯藤數量,待到來年開春,再一一兌現。
常樂縣以及周邊這些地區,這兩年產糧都不是很多,但是基本上家家戶戶種植白疊花,秋裏的稅收又能用白疊花去抵,這便省下了了一筆糧食,而那白疊花也不怎麼與糧食爭地,這一來二去的,家家戶戶倒也有些餘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