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批打穀機(1 / 2)

要說那長安城, 熱鬧著實也是很熱鬧的。

聽聞等再過幾日到了元宵節, 前後三日都不實行宵禁,城中百姓盡可以在外麵隨便走隨便逛, 所以大家都很期待這一年一度的元宵節。

羅用在西坡村這邊聽人說起這件事, 心裏也是有幾分向往的, 像那樣的人山人海,他自打來到這個年代以後, 就再也沒有再看到過了。

前兩次去往長安城, 雖然感覺比離石當地熱鬧許多,但是跟他印象中二十一世紀的人口密集程度根本沒得比,整個長安城還給人予一種十分寬敞的印象。

聽吳幼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說,皇帝的那條水泥路,很快就要修到晉州臨汾那邊可,待他們修到離石縣這邊, 明年這個時候,羅用就好帶著家裏這幾個小孩到長安城去過元宵節了。

往來商賈亦有傳言, 說從城州那邊, 今年已經運送了好幾批羊肉罐頭南下。從潼關往長安城的那一段路, 甚至還有人看到兵卒們用“三腳燕”運送羊肉罐頭。

那“三腳燕”, 便是大夥兒給那種新型的車子給起的名字了, 因它與燕兒飛相似,同樣都是用於騎行的車子,但它卻比燕兒飛多了一個輪子,於是大夥兒便管它叫“三腳燕”, 也有叫“三腳鐵燕”的。

羅用聽了這些人的描述,大概也能猜到,皇帝肯定是把三輪車給鼓搗出來了,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以精鐵取代了木竹結構,無論是在負重能力還是在騎行速度上,都與原來的燕兒飛不可同日而語。

轉眼正月便已過完,待到進入農曆二月份以後,離石縣當地的天氣逐漸開始轉暖。

許二郎對羅用說,最後這批打穀機,是時候可以送出去了。這個時節雇腳夫也容易些,待到送完了打穀機,他們這些人回來的時候,還能趕上這一年的春耕。

貞觀十一年,二月初六這一日,一條長長的運送打穀機的隊伍,便從西坡村出發了。

眼下還沒有拿到打穀機的村子,大多集中在河東道東麵,那邊有個太行山脈,山裏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村落。

那太行山脈從南到北,遍及整個河東道東麵,所以他們這個隊伍到了汾州以後,便要在隰城兵分兩路,一路北上,一路南下。

羅用牽著驢子,一路將他們送出去老遠,見那一台台打穀機被裝在板車之上,又想到這一路的山高水遠,忍不住又要向他的那些弟子與腳夫們道一聲辛苦。

“三郎尚且不言辛苦,我等又如何敢稱辛苦?”一個衣著破舊的漢子大聲說道。

他們村也是分到了一台打穀機的,有了那打穀機,去年秋收都不知道省下多少時間和力氣,能即使把地裏的糧食收回來,趁著天氣晴朗曬幹了,安安穩穩收入倉中,對於農人來說便是最大的幸事。如今又來與羅三郎但腳夫掙錢,如何還敢擔得辛苦二字?

“三郎盡管安心,這些打穀機,我等自當好生送往各個村莊,絕不會有什麼差池。”隊伍裏又有人道。

“打穀機不要緊,不管出沒出差池,諸位隻管好好回來便是。”羅用還真擔心這些莽漢在碰到什麼危險的時候,會豁出性命去保護這些打穀機。

“師父莫要憂心,我等自會平安歸來。”許二郎向羅用拱手道。

“早去早回。”羅用鄭重道。

這一日並沒有下雪,也沒有出太陽,天色陰陰地,吹著陣陣涼風,羅用站在路邊看著那些人越走越遠,心裏總是憂心他們的安全。

在眼下這個時代,每一場離別都顯得格外傷感,沒有感受過這樣的離別,就不能真正體會到生死離別那四個字的分量,大約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才更顯真摯。

這個運送打穀機的隊伍,一路沿著從西坡村到離石縣的那條水泥路前行,這一段路總是比較好走的。

從去年秋天開始,郝刺史一直在石州當地推廣筒車灌溉係統,羅用的弟子們也在不少地方辦了水泥作坊,許多村子都借著這個機會修起了水泥路,他們這個隊伍這一路走過來也發現了,走著走著,經常就會遇到一條水泥路,一旦上了水泥路就輕鬆多了。

等出了離石縣轄區以後,水泥路就很少見了,待到進入了呂梁山區,前行就變得格外艱難起來。

有一些地方現在還結著冰,他們推著木板車爬坡,一步三滑的,很多在前麵拉車的人,整個人都手腳並用地趴伏到地麵上去了,後麵的人也在咬牙支撐。

有一些地方已經開始化雪了,雪水泥濘了道路,腳夫們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爛泥路上,腳上被凍得發木也來不及理會,一心隻想快些走出這一段道路,若是一個不慎,車子陷入泥坑之中,便又要花費許多力氣才能將車子弄出來……

“你們可是從離石縣過來?”這一日,眾人正在埋頭趕路,從旁邊不遠處的一個山坡上,跑下來好幾個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