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四人分到一輛牛車,車上還堆了她們幾人的行李包袱,還有各種調味料等物,所以四個人就隻能輪流坐車,不時要換人下來走走。
二娘她們這都還算是好的了,王當他們那一行人挑擔的挑擔,推車的推車,連空手上路都是奢侈,更別提坐車了。
天晴得時候太陽那麼大,好像要把人身上的油都給烤出來一般,身上的汗水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下雨的時候若是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一整隊人馬就得待在泥土路上任由雨水澆淋,就算有油紙和油紙傘,也難免要沾上一身的潮氣與泥濘。
二娘她們先前總是在西坡村待著,連縣城都沒有去過幾回,她們西坡村這兩年日子越過越好,漸漸的,也是有些遺忘了從前貧困事的情形。
這一次出來,過了黃河以後,又離了城池,走在那荒無人煙的高原之上,一下子又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荒蕪與貧窮,她們西坡村原本也很窮,但這邊比他們那裏更窮。
路邊莊稼地裏的麥子成熟了,農人們正在收割,見到他們這一大隊人馬在年久失修的泥土路上走過的時候,村人們又是戒備又是好奇,停下手裏的活計,直往他們這邊瞧。
二娘她們也在看著那些農人,麵色蠟黃的老人以及衣不蔽體的小孩。
看著他們坐在田邊,用自己的雙手一把一把從麥穗上將麥粒捋下來,二娘突然就想起先前羅用送打穀機的事情來了,起初她心裏也是不理解的,自家若是有錢,送些也是無妨的,為何沒錢欠債也要送?
現在她突然對自己當時那樣的心思生出幾分愧疚來,與這些人相比,他們家欠下的那些債務又算得了什麼,水泥作坊就算生意不如從前,每日總還能有些進項,坡上還種著那麼多杜仲樹苗,待一兩年以後收割回來,全部製成杜仲膠,又不知道能賣多少錢。
她家三郎是個能幹的,縣中許多人都願意借錢給他,所以就算是欠下了那樣多的債務,他們一家人也未曾餓過一天肚子,吃穿用度,皆與從前無異。
雖然後來她也得知,羅用之所以這般做法,也有他自己的用意,但是現在看來,就算沒有那些目的,待到家裏的情況再好一些,羅用應該也是要為這些貧困的人做些什麼的。
二娘這時候也覺得,他的做法確實是很對的。
在離石縣這邊,這時候基本上所有的村子都已經用上了腳踩式打穀機,雖然一個村子隻有一台打穀機,用起來還是比較緊張,但總比過去沒有打穀機的時候輕鬆省力許多。
有一些田地多的富戶們在具體了解了打穀機這個東西究竟有多麼好用以後,就臨時跑來西坡村購買,羅用賣他們一台打穀機五貫錢,不算黑,但也不算很便宜。
得來的錢基本上都被拿去買了木材和精鐵,就連田崇虎先前炸臭豆腐用的那口鐵釜,都被羅用拿去給那幾個鐵匠拆了做成打穀機的零件。
與此同時,從長安城過來的幾十名工匠,這時候也已經走到了晉州地界。
從長安城過來的這一條道路,要比羅二娘她們西去的那一路好走許多,不過這大夏天的,行路也是不易,他們除了自己幹活要用的工具之外,還帶了許多皇帝陛下用賣水泥的錢換來的精鐵,那一塊塊鐵疙瘩別提多重了,分開來堆放在不同的木車上,前麵的人拖著,後麵的人推著,就這麼一路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