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米(2 / 3)

他們這些弟子卻是從小節儉慣了的,這一次若不是因為活計實在太多自己做不過來,也不肯花錢雇人。

對於師父的教導,他們雖然一時還理解不了,但也都好好聽著,很多時候,師父所說的話,往往都需要過很長時間以後,他們才能真正體會那其中的道理,所以師父的話總是對的,即便他們現在一時還有些接受不了。

這些弟子們對於羅用的信任是有些盲目的,羅用本人也知道這一點。

從前的羅用並不喜歡被人以這樣的方式信任著,總感覺一旦接受了這樣全心全意的信任,就要為對方的信任負責,他並不認為自己可以負得起這樣的責任,也全然沒有這方麵的意願。

現在終究是有些不同了,現在的羅用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這樣的信任,從這些信任之中汲取力量,相應的,也承擔起他們對於自己的期許和依賴。

無論是付出還是索取,都需要勇氣,羅用現在還在學習階段。

被唐儉等人這麼一耽擱,時間又過去兩天,羊圈那邊,羅用的幾個弟子這一日就要收稻子了,村子裏的秋收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羅用算了算,這時候開始造打穀機,應該是趕不上趟了,幹脆還是明年再說。

長安城那邊的玉米差不多也該成熟了,在這個節骨眼上,稍微低調一點總沒壞處。

那些占城稻的收獲還不錯,但是與羅用在後世見過的密密麻麻掛滿了沉甸甸的稻穗的金黃色稻田,還是有著很大的差距。

這時候一般情況下,一畝地產糧也就二百斤上下,跟後世那種動輒上千斤的稻田,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那稻穗長得稀稀拉拉的,稻穀顆粒也不飽滿,看著就帶著一股子荒蕪的氣息。

“沒想到這稻子竟然真的能種成。”羅用的那幾個弟子卻很高興。

稻穀這個東西在離石縣當地是很金貴的,本地並無出產,一向都要從南方那邊運來,這時候他們自己竟把稻子給種出來了,如何能不高興。

“產量倒是不及穀子。”杜構惋惜道。當地人所說的穀子,指的是未脫殼的粟米。

在這個以填飽肚子為主要目標的年代,產量自然是最重要的,這占城稻在南方山區有較高的推廣價值,可以在旱地種植,生長周期較短,一年可以種兩季。

但是換了北方,在西坡村這樣的地方,肯定就種不了兩季了,不知道是因為溫度不夠還是什麼原因,產量也不太高,這樣一來,自然也就沒有多少推廣價值了。

“自己種的米,再如何也比外頭買來的實惠。”能種出稻米,羅用已經很滿足了,這個年代的北方根本不產稻米,後世盛產稻米的大東北,那裏的人這會兒還在過著漁獵生活呢。

沒有打穀機,這些稻子割下來以後,大夥兒就用打穀桶脫粒。

這打穀桶就是一個鬥狀的四方木桶,上麵的開口大,下麵的桶底小,約莫半人高。打穀的時候,便將這個打穀桶扛去田頭,幾個人圍在四周,手裏握著蹈稈,一下一下拍打在打穀桶四沿,將稻粒拍落,若是還有沒拍幹淨的,就要上手去捋。

羅用平日裏雖然也有幹活,但與他的這些弟子終究還是沒得比,收了沒一會兒稻子,雙手就被稻粒上的芒刺給紮得生疼。

好在這稻子也沒多少,當初杜構帶來的種子本來就不多,被羅用分給他的幾個弟子去種,雖是精心照料,最終卻也隻得了不足十六鬥稻穀。

這幾個弟子當初租賃羅用的田地的時候,合同上約定的租金是收成的三成,這也是眼下的普遍市場行情。

但是在這個三成租金的基礎上,很多主人家還會另外增加一些雜七雜八的收費,有些人甚至還會把租戶強行納為私奴,相比起來,羅用這裏就好很多。

今年這些水稻的情況稍微有些特殊,因為這些水稻的種子相當珍貴,是由羅用提供,在這種情況下,自然就不能再按三七來分。

羅用的那些弟子隻各自留下少少的一些稻穀作為來年的糧種,剩下的大部分都給了羅用。

原本按他們的意思,若能留下半鬥種子就已經很好了,羅用卻叫他們各自留了一鬥,其中一戶種得最好的,羅用另外還多給了一些,總共五戶人家,去了五鬥有餘,如此一來,最後到羅用手裏頭的,也就剩下一擔稻穀了。

這金燦燦的一擔稻穀,可讓家裏頭那幾個小孩高興壞了,從前阿兄托人從縣城買稻米,每次都隻買少少的一兩升,也就夠熬上一兩頓米粥的,這回竟得了這滿滿當當的一擔稻穀,怎能不高興。

這些稻穀曬幹以後,用兩口大甕裝在屋中,頭一天,羅用便取了半鬥出來,放在石臼之中,細細舂了,當晚便煮出一鍋香噴噴的白米飯來。

白米飯的甜香飄了滿院子,饞得家裏頭那幾個小孩圍著灶頭直打轉,看得羅用也是有些好笑。

半鬥稻穀說少不少,可也抵不住他們家人口太多,最後分了分,每個人也隻是分到了一大碗,再想要添第二碗,卻是沒有了,若是還沒吃飽,就隻好再啃一兩個雜麵餅子。

這一邊,兄妹幾人埋頭吃飯,另一邊,在羅家院子外頭,挨著側麵院牆那裏,前些時候新起了兩間屋子,鄭氏帶著她的小女兒就住在靠前的那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