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疑是斷袖(1 / 2)

大雪剛過,似乎望不到頭的邊境線上,一身鎧甲的將軍麵容肅穆,眼睛執著地探尋著遠方。

起伏的低矮土丘在冰雪消融出露出小片的灰色,腳下,是一條斷流的蜿蜒小川,它割裂了兩邊的小丘,身旁是一行幾乎跟蒼穹一色的青灰色樹木。

幾點墨色飄在垂得很低的天空,風毫無阻攔地從四方灌來,而整支隊伍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停滯了一般。

溫煦記得第一次來到西北時,他看著似乎一望無盡藍色天空,好像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天,這種奇異的景象讓他莫名覺得眼睛熱熱的,心裏有溫溫的東西堵著,想對著壯闊的天穹對著草色鮮豔的草場大喊出來。

真是一腔豪情壯誌隻恨熱血無處灑。

歲月長河無盡,人似蜉蝣朝生暮死。

日日麵對這樣一片浩大的天地,會覺得天下熙熙攘攘都無關緊要,因為這裏如此匱乏,隻有幹涸的風,隻有飛沙走石。

“當年就是在這裏,我軍與氏國曾有過一場惡戰,雖氏國損失慘重,但我也死了好幾萬的兄弟。他們的屍骨經過一戰,被人踐踏得辨不清樣貌,我們隻得一具一具地拖回去,將他們一把火燒成灰燼,骨灰置於紫川城雨霖寺歸雁塔下,讓佛音日日為他們超度。”

明白他說的是哪一場戰爭,溫煦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隻看到一片灰白的天空。

如今此地,已經看不出來滿地白骨瘡痍的慘象,時間,將這片染了血的土地又給洗淨了。

哪怕死去的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才存在過的人,跟溫煦毫無幹係,可那樣慘烈的死依然震撼到了他。第一次上陣殺敵,殺掉的第一個人是什麼樣他早已不記得了,隻有那時的心情,他還能清清楚楚地想起來。

熱絡的鮮血濺了他一臉,一身,他很絕望。

到最後勝利的那一刻,他已然麻木,內心沒有半分喜悅。

“士為知己者死,先皇於我有知遇之恩,縱然先皇已去,我定不能負他。”

溫絜不知道此刻溫煦心中所想,是你此生上對得起先帝下對得起黎民,唯一對不起的,也隻有娘親。可是溫煦對他絲毫生不出責怪的意思,無論如何在心裏如何為蘇若錦詰責於他,他都明白士為知己這個道理,他怪不起溫絜,也沒辦法親近這個男人。

溫煦心有正義,所以他看到這些會難過,溫絜就是要讓他看著,當朝權者眼裏,百姓什麼都不是。就算他們,也隻是權者博弈時可以被擺上棋局的棋子,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歸途上溫煦一路神色清明,他一直都很清醒。

這樣的清醒,是溫絜所沒有的,他被忠義蒙蔽了雙眼,縱然是錯的也會一直執著地錯下去。

回到營中時大牛已經換回張易站在營口,槍上紅纓翻飛,似冬日裏燃燒著的一束小小火苗。

他和淩飛分別接過溫煦溫絜的馬,溫煦見他氣色好得多了,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大牛可大好了?”

“林公子果真神奇,現在是利索多了。副將,林公子今天去了紫川城一趟。”

“嗯,都做了些什麼?”溫煦知道她想要去做什麼,不過是想見秦子木。

“林公子去了一趟當鋪,在街上隨便走了走。”

溫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回到帳中時含笑坐在他平時處理公務的那個位置捧著一本書在讀,每讀一會就要凝神想想。溫煦記得含笑似乎是不識字,在雲霧山上一直是秦子木將這些內容讀給她聽,她就托著腮愣愣地盯著秦子木,也不知道是聽進去沒有。

“大俠你回來了。”含笑準備起身讓位,並迅速把書收到了身後。

“不必,”溫煦把她按回去,她的反應惹起了溫煦的懷疑,“讀了些什麼?講給我聽聽。”

含笑吐吐舌頭,還是把書捏得死死的,“大俠,我目不識丁,看書基本靠猜的,你還好意思為難我呀?這《山海經》是在趙大夫的大箱子裏翻出來的,我就看看圖罷了,哈哈哈哈......”

“那我也看看圖就好了。”溫煦的手從含笑身側繞過去,覆在了含笑手上。

“大俠......你這樣是不對的,男女授受不親。”含笑用了吃奶的勁拽著那本書。

“你現在是男人,林麒公子。”

這副心虛的模樣必然是看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有時候男人的名節比女人更重要!”

終於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含笑本就向後傾倒的上身支撐不住了,為了不後腦勺著地她隻能放棄了書,改用手支撐地麵。溫煦迅速從她手裏抽出書本,然後直立起上身,拿過書在燈下一照,隻見赫然寫著《九陽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