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轉紅的天幕像是落下了一張長長的,厚重的帷幕,結幕般的華麗,而故事就發生在帷幕裏,觀眾卻依舊是一臉茫然。
坐在畫架前的那個孩子,和半坐在床板上的另一個孩子,她們是開場的報幕員。
紅色的軍裝外是一件半披肩,半披肩的右側,銀質的搭扣連接著三根鐵鏈圍繞披肩,下身是軍褲和馬靴,季修雙紅色瞳孔緊盯畫布。
空氣像是被稀釋了一般的清透,有風從釉色的窗格中透進來,撞開了格子窗發出了碰撞的響聲,黑色中挑染著紅色的短發被吹得淩亂起來。硬質的發絲倔強著不肯彎曲。
坐在右後方床板上的女子抬頭,紫瞳裏有著些許的不耐煩,眉頭微皺,深藍而微卷的中長發不斷被吹起,甚至遮住眼睛,印有銀色英文字母的黑色寬鬆長袖和迷彩軍褲被吹得更皺,梓封不得不放下手上的筆記本電腦,起身關窗,軍靴踏在石板地上發出厚重的響聲。
“篤篤——篤篤——”敲門聲傳來,門外送信的夥計一邊喊,“季修季小姐在嗎,有您的信件。”
“果然深山就是深山,送信條件都這麼差,”季修歎氣,拿著顏料筆往紙上一點一點塗抹開,接著往旁邊看看,“封,你幫我去拿一下吧。”
“我現在很忙。”很果斷的回答,沒有看修一眼,梓封帶上耳機繼續在麵前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不停敲擊。
“拿一下會死噢……”修起身,放下顏料盤,嘴上說著卻還是往門外走去,腳下白色的小東西默默地爬上椅子,血紅色的眼睛盯著畫。
修擰開門把,探出頭,接下信,道謝關門後轉身開始拆信。
從窗外透進了黃昏時火燒雲的光亮,像放映機一樣在季修的眼裏不斷投下不同的色彩,最後定格成了一片夕陽色。
修看完信,神色開始慢慢淡定了下來,把信夾在兩指中間,揮揮手,信的一角便竄起了火苗,和紅色的黃昏融為一體,然後發黑,碎裂,消失,隱匿於空氣,漸漸呼吸中充斥了焦味,季修就看著白色的紙張一點一點被吞噬幹淨,才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房內的封感覺到什麼,摘下耳機,紫瑪瑙色的瞳孔望向窗外,一瞬間被夕陽染成陰沉的黑色,封不適應地轉過了頭,淡淡地開口,“呐,Jewel啊,你也知道的吧。”
Jewel放下口中叼著的畫筆,畫上,兩岸的地獄花在燃燒,兩岸之間淌著的是黑色的河流,紅色的花瓣和紅色的火焰錯從複雜地交織,卻又有著說不出的和諧,地獄花的盡頭,忘川截止之處,向外延伸出的半截懸崖上站著一個人,綰起的黑發,一襲長袍,墨色的長袍,長長地拖在地上,仔細看會發現頭上的鳳釵。那是一個女人,被季修所熟知的女人。
Jewel總會在季修完畫後在畫角加上標注——Hugh
Jewel慢慢爬到封膝蓋上,趴下,順著他的目光一起向窗外看過去,灼色的天鋪染著大地,如同火燒,如同血色覆蓋。
“修那個人啊,自己都不知道吧……”封看著Jewel,一邊拂著身邊那隻銀發獵犬的毛,阿銀睡的很香,“她的畫啊,三年來從沒有變過的主題……”
耳機裏的搖滾樂太響,在這個靜謐的空間裏顯得分外刺耳。
從那家幼兒園被大火燒光直到今天,南國插畫家Hugh的畫,總是圍繞著兩個主題——火、長袍女子。
她,是季修的母親。
“我認為我無須知道,”Jewel用秘音傳聲到梓封耳中,“我隻需要跟隨主人,僅此而已。”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封慢慢閉眼,嘴角的笑慢慢伸展,而上揚的弧度越發不明寓意,“誰的想法我不知道呢?”
嗒嗒——馬靴的聲音響在石板地上,季修步進房門,靈貓便又邁著優雅的步子爬回季修身邊。修躺到封旁邊,拿起一邊的雜誌蓋上臉。
鍵盤上發出嗒嗒的響聲,沒有間斷,清脆而利落。
“是什麼的信?”
“不知道,那種事誰會去管啊……”
“果然是聖卡諾琳學院的入學通知嗎?”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笑。
“每次讀取別人的思維很有趣嗎……”
“不感興趣?”
“隻是覺得與我無關罷了。”
“JIA,既然這樣,讓我來告訴你,我獲得的最新資料。”封合上電腦,嘴角開始上揚,“你知道,人的記憶儲存在哪裏嗎……”
窗外的風開始越發猛烈,並開始肆無忌憚地咆哮,窗戶碰撞所發出的響聲越發響亮,樹木的枝葉,窗邊的枝椏沙沙的摩擦聲如同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