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打破夜的寂靜。黑色幕布下水做的箭矢,似是要洗淨世間一切一切的愚昧、算計、冤屈、仇恨;似是要掩蓋所有的無知、心計、遺恨、殺戮。
雨,瓢潑;發,散墮;血,如注。
劍起劍落,她,踩碾死最後一隻螻蟻;人行人佇,她,踏血而行,指劍天下。
“啪、啪、啪”
再次被雨落聲所覆蓋的大殿,悠然又如嘲諷的掌聲。她,輕皺劍眉,稍縱即逝。
“一直想見識見識石大將軍的劍法,隻可惜造化弄人,”隨聲而出的老者,眯著狡黠的細目,向劍所指,款款走來,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如今見他弟子所展的,已是折煞老身,可喜可喜。”
“石叔……”她在喉嚨底下哽咽了二字,又抬眸微微冷笑,滿目淒楚,正聲道:“弟子不及石將軍毫毛,可如是南篡幫主性子莫太急,即可親眼見得。如今這番,何來‘可喜’。”
“無妨。”老者笑意更濃,他靈光的眸頗有深意地滾了幾周,又幽幽開口:“可老身——卻未曾聽聞石大將軍有過親傳弟子,倒是有教導了譚家之女一說,莫非……”
說到譚府之女,便不免要為眾看官釋疑一番:譚家唯有一女,名譚容與,表字允文。四年前譚家因事而株連九族。事發前幾日,興平王府上下極為慌亂,不慎走水,此女便死於大火之中。
“幫主知之甚多。”她,不冷不熱,喜怒不辨,回應。
“何必以此相稱。不叫‘鬼爺爺’嗎?三年以來,你可一直如此叫喚的,樅十三哥兒?”老者邪笑的嘴中,陰冷,這番話裏,絲毫沒有和藹可親的影子。
話說過來,卻要給各位看官解釋一番了:“樅”是她潛伏南篡幫捏造的名號,而“十三”則是眼前老者親信之中的排行。
她不語,眸光不動,隻是微微將所執之劍抬起,直指眼前之人的咽喉。
“嗬,”亮晃晃的青銅劍,老者眼底的厭惡徹底暴露,“是啊,我裔鬼知之甚多,可又怎麼知道我的得意門生竟是仇家之女!”
外邊的雨愈下愈大,愈落地有聲,隱了老者的怒氣,倒是擾得誰家燭光未消。
“石家的劍法,譚家的拳腳,哪一個不能一飽您老的眼福。”她恢複冷靜,淡淡地調侃道。
“於譚家……拳腳不過是推他落懸崖的一臂之力,”老者眼中又重多了幾絲猥瑣的狡黠,“不見也罷。有些人呐,該除掉的……”
電光石火,轉瞬間,她手腕一動,挑破了眼前的項頸。火似的血,卻也弄髒了她的衣。
她不動聲色,收回沾血的劍,用錦帕輕輕擦拭。半晌,她又如想起什麼,雙唇翕翼,一字一頓地接過老者未來得及說的話,道:“該除掉的,總不宜慢些動手。”
語畢,整座令旁人不敢靠近一步、叫南篡弟子為之驕傲的南篡幫總部了無生機,除了她。
她確認了樓內人的全滅,而後又輕車熟路地躲開巧妙的機關,取了老者房內那麵可調動所有南篡弟子的令牌:血似朱紅的底,燙金的邊,正中木刻著的篆書的“南”字。
雨,不停,愈發大。雨珠子有力地砸落,像極了她曾在石叔領兵打仗激戰時聽到鼓聲的緊張、急迫。
而她,並不。鎮定、冷靜、從容,更甚至於悠然自得,輕如針落的腳步,緩緩走遍樓內的每個角落,時而變換腳步,躲過一個個隱而不現的機關。
隨著她的腳步出入各個機關重重的秘室,她手中的卷軸也越發多,細大不捐。最後,幹脆,她找來個竹篾密密編織的籮筐,裝起來。
不輕的籮筐壓在她身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黑布罩著下半臉,好巧不巧,一反她方才殺伐果斷的英姿,卻更像是小偷小摸的梁上君子。
這南篡幫總部的樓,雖位於大崇第二盛都——葑城的中心地段。亦或是其盛名在外,亦或是桃林的緣故,這樓方圓幾裏內都是無人之境。這倒也成就了商旅繁盛的葑城之內別樣空闊的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