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香煙嫋嫋,暗香浮動。
那是一種上等的檀香,淡雅、清新,隱隱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甜味。
四周沉靜得讓人昏昏欲睡。豔陽普照的夏日午後,本就是睡覺的好時機,更何況聞著這淡淡的檀香味,幾乎讓人誤以為自己已在這香甜的睡夢之中了。
蒼雲守在紗帳之外近一個時辰了,但公子在午睡,他不敢出聲,也不敢動。其實比起在外苦候了三個時辰的洪飛幫幫主、六個時辰的青城派掌門人,還有九個時辰的瀾雨莊使者,他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那些人不是江湖中的佼佼者,就是武林中的前輩英雄,雖然他們都很想見公子,卻總會因為種種事務或是理由被公子拒之門外。
公子就是這樣的人,當他在做一件他認為這個時辰應該做的事時,你絕絕對對不能打擾他,這就是滄風樓的規矩。
就像此刻,公子正在午睡小歇,在他自己沒有睜開眼睛之前,你隻能候著。
其實,公子也應該歇一歇。滄風樓向來事務繁重,原本還以為打敗了瀾雨莊,公子便能好好休息幾日了,但誰也沒料到,短短幾日之內,武林同道中竟有近百名精英弟子莫名失蹤,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江湖傳聞,二十三年前,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一夜之內,江湖中有許多高手也是莫名失蹤,這一失蹤,就是二十三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生是死。
如今,江湖中竟又重演二十三年前的慘劇,武林中自然人心惶惶。這幾日,各派掌門前來找公子商議此事,卻總被公子以婚事為由冷言拒絕。
蒼雲看得出來,那些人對公子早有不滿,隻是敢怒而不敢言。
放眼江湖,怕是沒有一個人真正懂得公子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嗎?但公子的才幹與聰慧,卻又是有目共睹的。
滄風樓曆任樓主,隻有公子一人把瀾雨莊逼到了死角。
紗帳之內終於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動。見裏頭沉睡的人微動了動,蒼雲麵上一喜,低低輕喚了一聲:“公子,您醒了嗎?”
“嗯。”紗帳裏的人淡淡應了聲,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夾帶著一絲還未完全蘇醒的慵懶與倦意。
蒼雲微躬了躬身,“啟稟公子,洪飛幫幫主段成,青城派掌門人慕正都在外麵候著,說是有要事要跟公子商量,據說,他們又失蹤了好幾名弟子。還有——”蒼雲微頓了頓,“瀾雨莊的使者葉亦原昨天夜裏就來了——”
“嗯。”帳內的人依舊輕應了一聲,然後淡淡地道,“蒼雲,倒杯水給我。”
“是。”蒼雲領命而去,不一會兒,端著杯熱茶送到床前。
“公子,茶。”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掀開了白色的紗帳,白衣散發的男子從床裏探出了頭來,那不羈的發絲隨意垂落著,平添了幾分懶散。
這是一張足以令天下女子瘋狂的俊逸臉龐。一雙劍眉飛揚入鬢,狹長的黑眸深不可測,慵懶之中卻又隱隱帶著一絲犀利,令人不敢逼視。鼻梁高而挺,薄唇微揚之間,七分冷嘲,三分輕蔑,仿佛這世間所有的一切皆入不了他的眼,進不了他的心。
接過蒼雲手中的熱茶,謝臨倚著床沿悠閑自在地飲著,那認真仔細的動作就像在品嚐著世上最好的香茗,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蒼雲同自己說過些什麼。
而蒼雲也依舊隻能靜候著。
忽然,門外傳來了陣陣喧鬧聲。
“讓老子進去!滾開——”
“葉副莊主,沒有樓主的命令,你不能進去。”
“他謝臨算什麼東西?讓老子在這裏等了一夜,現在還敢蒙著被子睡覺?別以為是什麼滄風樓的樓主就把自己當神了,老子可不吃這一套!滾——”
隻聽“嘭”的一聲,似是有人被摔倒在地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黑影如疾風般衝了進來。
“謝臨在哪裏?”
來人年約五十,身材粗獷魁梧,眼若銅鈴,滿麵的煞氣。他正是瀾雨莊這次派來的使者——副莊主葉亦原。
蒼雲見他這就這樣衝進來,不由地看了看謝臨的臉色,卻見謝臨還在漫不經心地品著他的香茗,好像根本就沒看到葉亦原這個人。
葉亦原本就是火爆脾氣,在外等了一夜已磨盡了他的耐性,此刻又看到謝臨這副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的模樣,胸口一把火幾乎把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在打得瀾雨莊潰不成軍的時候,是謝臨主動退的兵,然後莫明其妙遞上了聯姻契約,要求同瀾雨莊聯姻,黑白兩道從此同盟,太平天下。
但莊主派了人過來,謝臨卻讓他在外麵幹等了一夜,理由是白道同盟正在召開重要會議,魔教中人不得進內。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正午,會也散了,謝臨竟又跑去睡午覺,再一次把他晾在了那裏。
想他葉亦原十六歲出道,在黑白兩道混了三十多年,當年稱霸魔教的時候,謝臨還沒出生,哪裏輪得到他這樣氣焰囂張?即使是上一任的滄風樓樓主蕭靜行也都要讓著自己幾分,更何況謝臨隻是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