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季藝感覺到,左心房裏失重的心帶著對何言承的想念似乎沉到了海底,幾近窒息的心痛感覺,令過往的記憶一幕幕清晰地閃爍在腦海裏。
季藝輕輕地閉合上眸子,任想念的心一再下墜。
自從那句“從此往後,我們各不相幹”之後,她的目光就再也不敢落在何言承身上了。因為蘇頌的離世,因為湯若宓的魯莽,她再也無法麵對何言承,也無法麵對兩人之間的愛情。看著何言承,她總會不自覺地想起蘇頌,想起湯若宓那一個直接斷送了蘇頌往後時光的耳光,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接受何言承,所以強迫著自己狠心。但是,她舍不得結束,舍不得就此分開,一看到何言承的溫柔目光,她的心就動搖起來,她怕何言承的挽留會瓦解了她的堅定,而她的心無法拋棄所有,隻留下與何言承有關的甜蜜愛戀,於是,從宣告結束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刻意回避著何言承。
她愛著,也痛著,恨著,也苦著。
最後,她選擇離開穗川市,一個人遠赴異國他鄉。
……
深呼吸後,季藝再睜開眼時,窗外已經是碧藍的天空。
她下意識地想,這一刻,何言承會不會正好抬起頭來,而她所乘坐的這架飛機會不會正好掠過他的視線範圍呢?
想著,她心裏的那一句“再見”便洶湧到喉嚨,但瞬間卻又哽在了喉間。
她是害怕的,怕這一句“再見”說出了口,她與何言承便再也不見了,可是,想到兩人再見麵的那一天時,她的心卻又是忐忑的。
仿若,“見”是錯誤,但“不見”又是遺憾無措。
季藝長舒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
然而,抵達巴黎的第三天,季藝就因為一個男人的眉毛長得很像何言承,而忍不住偷偷拍下了照片。
看著偷偷拍下的照片,季藝的心怦然不已,但卻不是為了照片裏的男人。
在衝動的舉動過後,季藝才知曉,原來對於何言承的眷戀深愛,已經抵達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可是心偏偏在抗拒著這份情深。
季藝想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暗自決定,下一次,哪怕對方的一整張臉都像極了何言承,她都不會偷偷留影。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明明患有臉盲症,但她卻總能於千千萬萬的陌生人之中敏銳地發現那些陌生的臉龐裏與何言承相似的五官,爾後一次次控製不住地按下快門。
於是,時日漸逝的五年裏,她像是集郵一般,收集了許許多多的有著與何言承類似的臉的照片。
但收集的照片裏,卻沒有任何一張被放到她在尼泊爾那家名為Memory的小店裏出售,因為那些照片能拚湊出一個何言承,她舍不得出售。
……
五年後。
地震發生之前,季藝正在整理照片。
這一天,她遇見了一個男人,對方的笑容很像何言承,於是她忍不住上前,端著相機,用仍不熟悉的日語對他說“請笑一個好嗎”,隨即那人一笑,她便按下了快門,留下了照片。
想起何言承,季藝放下還未整理妥當的照片,直接從包包裏翻出了五年前從攝影協會裏偷出來的照片——《破繭》。
《破繭》是何言承的作品,當時,是她從一大堆攝影作品中一眼相中的優秀之作。因為在一起那些時日裏,她連他一張照片都沒有,記憶裏似乎就隻剩下記憶可懷念,於是她想起了《破繭》。她想留下一些愛過的證據,所以,在結束了蘇頌的葬禮後,她便偷偷回到了攝影協會,將《破繭》悄悄拿走。
看著《破繭》,與何言承一起的點點滴滴的記憶開始在季藝的腦子裏翩翩起舞。
恍惚之間,整個世界開始劇烈地搖晃,季藝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敲門聲。
踉蹌著步伐開門,季藝便看到了酒店的服務生,對方慌張地告訴她:“季小姐,地震了,請你馬上離開酒店!”
服務生說完,便趕到其他的房間去通知別人。
季藝愣了愣,第一時間便想起《破繭》,於是返回房裏。
然而,在桌麵上搜索了一遍後,季藝仍然沒有看見《破繭》,於是她連忙在桌子底下沙發底下翻找起來。
許久之後,當季藝終於從沙發底下找到《破繭》時,整棟酒店已經支撐不住,開始倒塌。
於是,在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刻,頭頂的巨大石板便直接砸落在她身上。
那一刻,季藝的笑容定格在臉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