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鹹安元年春, 天現星變。

太史監連夜上稟, 紫微星黯淡, 是異星逼宮之兆, 當移除奸逆, 匡扶正道。

子時三刻, 承天門從內開啟, 沉重的轟鳴聲劃破深夜的寂靜,門開後,數千禁軍穿過宮門快馬而出, 馬蹄聲急促,踏破天際。

與此同時,濮陽大長公主府燈火通明。

正殿上, 大長公主蕭紘端坐, 她身前寬闊的庭院,已有八百士兵身著盔甲, 手持鋼刀, 俯身候命!這些都是她的親兵, 唯有她方能驅使, 換一個人來, 縱是天子, 也使喚不動。

殿中大長公主府的屬官分座兩側,滿殿賢士良將,無一人出聲, 寂靜若死地。

濮陽站起身來, 走到屋簷下,身後諸人皆起身,秩序井然地跟在她身後。庭中的士兵都注視著她,他們的臉龐讓火光映得通紅,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份血氣。領軍校尉上前一步,持刀跪下了,他高聲道:“君王無道,聽信讒言,欲屠殺親長……”

他正氣凜然的高聲痛斥,士兵們每一個都露出氣憤的神色。濮陽仰首,看著如潑墨一般沒有一絲光亮的夜空,不知何時,竟然連一顆星子都看不到了。從今往後,她能擁有的,就是這一片毫無亮光的黑暗了。

身後不知是哪個僚屬,猛地跪地,膝蓋骨與地磚相撞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慨然陳說:“殿下!不是殿下不義,而是主上不仁,事到如今,唯此一途了!”

士兵們受到了鼓舞,一並高喊,聲勢震天。

唯有長史,站在邊上,滿臉都是與熱血沸騰的氣氛格格不入的哀痛不忍,直到濮陽再朝他看過來,他雙目含淚,一揖到地,趁著無人注意,隱到黑暗中去。

城內外早已警戒,京師九門都被禁軍接手,嚴加防範,她有八百甲士,卻與以卵擊石無異。既如此,何必將自己弄得一身狼狽。

濮陽抬手示意眾人靜下聲來,她抬頭看著天空,長歎一聲,道:“都散了吧。”

“殿下!”眾人不敢置信,領軍校尉雙目赤紅,衝上前,跪到濮陽的腳邊,還要再勸,濮陽卻扶起了他。

“帶著他們,逃命去吧。”

庭院安靜下來,陷入到黑夜的寂靜中去,讓人覺得遍體森冷。

八百個人走了,那諸多忠心不二的僚屬也走了,眼前空了,就如從繁華到冷寂,讓人的心都空蕩蕩的。

濮陽在殿中坐著,看到府外的上空映出一片火光,繼而是甲胄摩擦的銳利聲響。她麵無表情地等候著,片刻,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急促的響起,有禁軍破門而入,衝到庭前。

看到大長公主就端坐在殿中,禁軍愕然地停下了步子。她積威猶在,縱淪為階下囚,仍無人敢在她麵前放肆。

眾人麵麵相覷,腳底像被膠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再一看殿中,竟覺自己如跳梁小醜一般的不堪。領頭的是皇帝新提拔的中書舍人,他為自己的膽怯而惱羞成怒,壯了壯膽,上前一步,高聲喝道:“陛下有詔,殿下怎敢不跪迎?”

濮陽抬眸望過來,到了這個境地,她眼中仍是光華湛亮,中書舍人被她這目光蟄了一下,差點把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都泄了個一幹二淨。

濮陽卻淡淡笑了:“我尊你卑,你見我,怎敢不拜?”